我的外祖父是芝加哥一位著名的古董商,有些珍贵的藏品甚至在美国最大的博物馆里都找不到。但世事变迁,到我母亲这一代,家境已经急剧衰落,母亲嫁给我父亲时,口袋里只有50美元,另外还随身携带着一个上了锁的小小的红木箱子。
我童年最大的乐趣就是傍晚坐在那架老跑调的脚踏风琴前,听母亲一边弹奏忧伤的民歌一边讲外祖父那些早已不存在的古董背后的传奇故事。
我的父亲那时候只是一位小公务员,微薄的薪水不足以养活我们兄弟姐妹6个。为了改善窘迫的生活处境,父亲找银行贷了一些钱,准备和两个朋友在郊区合伙办一座小型的养殖场。
但父亲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两个所谓的朋友拿到父亲的钱后,竟然从此无影无踪。后来父亲才知道,那两个人都是吸毒成瘾者,合资办养殖场不过是他们为了攫取我父亲的银行贷款的一个骗局。
遭此打击,父亲变得意志消沉,头发一夜之间白了许多,那时候,在一家超市工作的母亲也失业了,家里的经济显得非常拮据,我常听见父亲在深夜里长吁短叹。
有一天,母亲打开了那个从不让我们碰的红木箱子,她从里面拿出几件造型异常精美的工艺品,然后微笑着对父亲说:“这是我父亲送给我的嫁妆,是13世纪埃及祭祀用的神器,你拿到文物市场上卖了吧。如果所得的钱还有剩余的话,你就拿去炒股,上帝永远在我们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父亲没有想到母亲竟收藏着这么值钱的古董,他深情地吻了母亲一下,那天,父亲还破例带我们全家人去海边踏浪。父亲用卖古董换来的钱还了银行贷款,剩下的他全部投到了股市。
然而,祸不单行,一场席卷全美的金融危机令父亲购买的股票成了一堆废纸,他再次亏得血本无归。父亲急得欲跳楼自杀,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十足的穷光蛋了,他再也没有了奋斗的信心。
这时候,母亲又搬出了她的那个红木箱子,她幽幽地说:“其实我们并不是太穷,我还有一幅达·芬奇的画《樱桃树下的午餐》,值很多钱,但那是最后一幅名画了,也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仅有的纪念物。你得答应我,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绝不卖掉它!”
父亲看着母亲变戏法似的从神秘的红木箱子里拿出那幅达·芬奇的名画《樱桃树下的午餐》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再次深情地拥抱了她,泪水止不住地从他那苍白的脸上流了下来。
父亲又开始了奋斗,为了积累原始资本,他利用工作之余四处兼职,甚至到殡仪馆给尸体整容。许多有钱人看不起父亲卑微的生活方式,他们找一切机会羞辱他。
有一次,父亲给一位富翁的花园剪草,不小心剪到了自己的指尖,鲜血涌了出来,但让人非常气愤的是,那位富翁不仅没有安慰父亲,反而责怪父亲流出的血把他家的花弄脏了。
每每想起这些,父亲就委屈得泪光闪烁,有好几次他真想把那幅达·芬奇的名画给卖了,然后过那种不需要低三下四的生活。但父亲是那么爱母亲,他不愿意将她父亲留给她的最后的纪念物卖掉。
于是,父亲只得自我安慰:我不想卖掉那幅名画,是因为我不想让妻子伤心啊,但其实我并不是真的穷得一无所有!
父亲的诚恳与执著精神终于赢来了好运,一位地产商热情地邀请父亲加盟他旗下的公司,父亲权衡再三答应了。很快,父亲在那里的事业蒸蒸日上。
半年后,他被升为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两年后,父亲从那家公司辞职,自己独立注册了一家新公司。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亚洲的韩国和日本都有他的生意伙伴。父亲拥有了富豪的一切东西:高级轿车、花园式别墅、漂亮的写字楼……
父亲曾说,是那幅达·芬奇的名画给了他无穷的力量,让他在落魄失意时,不至于觉得自己一无所有而绝望地放弃最后的努力。他请求母亲把那幅画拿出来,装裱一新后挂在了富丽堂皇的客厅墙壁的中央。
春天的一个黄昏,父亲的一位朋友来访,他是一名文物拍卖商。见到那幅达·芬奇的名画《樱桃树下的午餐》时,文物拍卖商惊讶地睁大了眼,但观察良久后,他肯定地对我父亲说,这绝对是一幅赝品!
父亲当然不相信,他认为妻子是出生于古董世家,不可能看走眼。但我的母亲在一旁微笑着说:“这幅画的确不是达·芬奇的真迹。”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父亲有些生气地问,也许他认为将一幅赝品挂在家里最醒目的地方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
母亲解释说:“如果你早知道它是赝品,你还会有奋斗的雄心和今天的辉煌吗?很多时候我们一蹶不振,并不是因为我们真的不行,而是我们错误地认为自己已穷到没有任何可供重新崛起的资本了。其实,只要还拥有勇气和信心,我们就永远不要说自己是一无所有!”
顿了顿,母亲又深情地说,“我的父亲临终前特意馈赠给我这幅赝品,他预料到它也许会在你将来可能的失败中发挥作用,可以说,它不仅仅是一个美丽的谎言,也是一份巨大的财富!”
在母亲温柔而坚韧的凝视中,父亲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