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丈夫丹还是个小男孩儿时,便有一个萦绕心头的梦想。那时,他住在芝加哥,白袜棒球队的总部就设在古老的科米斯基公园,他时常爬到公园里的屋顶上。
据说,曾有击球手在本垒打时将球打到屋顶上,这样的事当然只发生过为数不多的几次,但在丹的梦想里,却是不断地有球打上去,像树上的苹果一样散落在他的身边,他把那些球捡起来装进口袋里,口袋装满了,就脱下衬衣打包。
现实生活中,只要有球赛,丹就去看,手里还拿着棒球手套,但他从未接到过一只球。最近一段时间,他很可能把手套留在了汽车里,只顾晒太阳和欣赏比赛了。
在春天一个晴朗的星期日,我们动身前往密尔沃基县体育馆,去看酿酒队同堪萨斯城皇家队较量。我们的孩子一个女孩和两个男孩,还是第一次能够集中注意力看完两局比赛。
我们坐在后面第六排,处于第三垒和外场护墙之间。“如果看到左撇子击球,一定要当心,”丹对孩子们说,“那些球可能会朝我们坐着的地方迅猛地飞来。”
他话音刚落,只见有只球直冲云霄,画了道弧线朝我们呼啸而来。丹凝神屏气,充满希望地等待着,可是球偏向了一侧,掉落在我们跟前的露天看台上。我抱着刚刚学步的老三眼睁睁地看着。
人群马上就炸了窝,许多人伸手去接,撞翻了饮料瓶。一位大学生心满意足地抢到了球,高高地举起来,赢得了众人羡慕的目光。接着他把球抛给了坐在附近的一位男孩子。
“嘿,真是漂亮的一招!”大家喊。之后人们都安静下来,回到各自的座位,继续看接下来的比赛。
孩子们很快就对看球失去了兴趣,两个大一点儿的孩子开始钻到座位下面。但还没过半小时,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又有一只球猛地飞进我们那个地方,掉落在离我仅仅两英尺远的水泥板上。
相邻座位上一个秃顶的小伙子猛扑上去,把球抓起来。我调头
看了看丹,吃惊地发现,他正紧咬着双唇,都快咬出了血印。“怎么啦?”我问。“没什么。”他说。“不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终于很不情愿地解释说:“瞧,要是我坐在你的地方,我肯
定抓到那个球了。别误会,我不是在责怪你。”他说他理解,一个女人不可能扔下怀里的孩子不管,而去拼命地抢夺一个界外球。他往座位上一靠,叹了一口气。
已经到了第五局,酿酒队一位左右手均能击球的游击手登场亮相,准备出击。“好了,”丹说,“他在用左手击球。注意你们的头顶。”与此同时,我们听到“啪”地击球的声音。这真是强有力的一击。丹站了起来。后来据他说,他当时的第一念头是:球就要朝我这边来了。接着,球开始做曲线运动。他轻轻哼道:“来了,来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半空,看着
那个拖着弧线飞行的小白点往下落。他深吸一口气,伸出了双手。
球落下来了,带着好听的“啪”的一声,落在他胸前用双手做成的“球袋”上。人群中没有出现混乱和争夺,有的只是一片敬慕的寂静。除了他,没有任何人会有接到这只球的可能性。
“看到那个接到球的伙计了吗?”秃顶男人问,“伙计,那真是上帝的妙招!”我们的几个孩子也高声尖叫起来:“爸爸!爸爸!”围观的陌生人纷纷拍打丹的背部,祝贺他从天而降的好运。
但是丹平静异常,他从衣袋里掏出钢笔,在球上写下当天的日期和一句话:“这个球是在我儿子丹尼第一次看球赛时接到的。”他让孩子们把球接过去,他那谨慎的样子,就像是捧着一只易碎的鸡蛋。
这只球来得恰逢其时,恰到好处。丹刚刚过了40岁生日,对中年前程的向往就好比穿上了一双新鞋,让他感到有些夹痛。可如今,他赤手空拳,当着他妻子和孩子们的面,在众多争夺者的围观之下,打出了漂亮的一击,一下子又恢复了昔日的朝气。
这个成年的男孩子,在他的梦想中一直耿耿不忘科米斯基公园的屋顶以及打落到屋顶上的棒球,如今这一缘于棒球的礼物直接飞进了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