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坐在后院欣赏着十月的暮色,加根太太过来问我:“你见过那棵树吗?”她接着说:“就是那边下去拐角的一棵,五颜六色的,漂亮极了,好多车路过都停下来看,你该去看看才是。”
我对她说我会去看的,可转眼我就把这事全忘了。三天后,我在街上跑步,脑子里牵挂着几件恼人的小事,昏昏沉沉的,忽然,一片耀眼的橘红色跃入眼帘,一时间,我还以为是谁家的房子着火了呢,但我马上就想到了加根太太说的那棵树。
我朝那棵树走去时,不由渐渐地放慢脚步。这棵树的形状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株不大不小的枫树。但加根太太说得不错,它的颜色确实奇特。
整棵树就像画家手中五彩斑斓的调色板,树底部的枝丫是鲜艳的玫红色,树的中部则燃烧着明快的鹅黄色和橘红色,再往上,到了树梢,枝条又缓缓地过渡成绛红色。在这火样的色彩中,流淌着浅绿的叶子汇成的小溪,深绿的叶子则斑驳点缀其间,竟似至今未曾受过一点秋天的侵袭。
这棵枫树集各种颜色于一身,它张开宽大的枝丫,历数着四季轮回,容纳着五湖四海,俨然是一个缤纷的地球。深浅错落的绿叶,昭示着南半球的春夏,灿黄的叶子和光秃秃的枝丫勾勒出北半球的秋冬。整个星球就围绕这一时空的交集点和谐运转。
我慢慢走近这棵枫树,就像虔诚的朝圣者缓缓步向神殿。我发现靠近树梢的地方有几根光秃秃的枝丫,上面黑乎乎的小枝像鹰爪一般伸向天空。这些枯枝上落下的叶子一片猩红,像地毯似的铺在树干周围。
有一次,当著名诗人埃米莉·迪金森的父亲偶然看见马萨诸塞州上空一道炫目的北极光时,他立刻跑到教堂鸣钟以告知所有市民。现在,对这棵树,我也产生了这种传颂它的冲动。
我愿成为秋天忠诚的信使,让田园乡村每一个角落的人们都了解它的奇妙。我没有教堂的大钟,也没有快马,但我会在回家路上每遇见一位邻居,就去问他那个加根太太曾问过我的极其简单又极其重要的问题:“你见过那棵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