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夏尔·贝洛
从前一位贤德的国王,深受臣民的爱戴和拥护,他是一个人人皆知的明君。他选了一位既美丽又贤惠的公主为妻,这使他更加幸福。他们生下一个女儿,妩媚动人。
他的王宫典雅、美丽。但是,最使来这里观赏这些骏马的外国人感到惊奇的是,在马厩最显赫的地方,有一头竖着又长又大的耳朵的驴子。
造化赋予了这头稀有的牲畜一种卓越的本领,再加上它的品德,使它当之无愧可以享受这样的礼遇——它不仅不会把马厩里的垫草弄脏,反而能让它每天早上都铺满许许多多、各种各样好看的埃居和金路易。驴子一醒,人们就可以去捡了。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王后得了一场重病。医生们找不到任何有效的良方。王宫里的人都陷入悲痛之中。
王后感到临终的时刻快到了,便对她那位泪水涟涟的丈夫说道:“国家还需要你,”王后语气坚决的话语使国王更加悲伤,“我只为你生了一个女儿,而国家要繁荣与安定需要许多像你一样的儿子。我恳切地请求你再去找一位比我更加美丽、更加端庄的公主。我要你向我发誓,这样我死了也甘心。”
其时,王后并不是没有自尊心的人,她要国王发誓,因为她相信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美,这样,她就可以确保国王永远也不会再娶了。
王后终于没有抵住死神的召唤而撒手西去了,国王还从来没有这么悲痛过。但他手下的王公大臣们便齐来劝诫他要再续一个新王后。他对大臣们说,他想再娶也是不可能的事。
但大臣们说国家需要王子,以确保它的长治久安。更为严重的是,国王名下没有王子的话,邻国的人就会挑起战争,给国家带来灭顶之灾。
国王无奈,只好答应了大臣们的要求。大臣们给他找来许多美女的画像,国王都没有相中。
可怕的事发生了,他发现自己的女儿不仅长得美丽、端庄,而且她的才智和情趣也大大超过她已故的母后。他就对女儿说决定娶她为妻,因为只有娶她为妻才不违背他向王后立下的誓言。
纯洁、善良的公主闻讯如遭电击,她双膝跪倒在父王的脚下,竭尽全力祈求他不要强迫她犯下这样的罪行。
国王受到心怀叵测的人的鼓动更打定了主意,命令公主随时准备服从他的旨意。
公主很是痛苦,只好去求教母丁香仙女。于是,她当天晚上就乘了一辆由一只熟悉地形的肥绵羊拉的两轮车,出发了。她幸运地找到了仙女。
仙女很喜欢公主,叫她丝毫也不必担心,只要切实地按照她的指示去做,就能避免任何伤害。
公主大喜,决定依计行事,第二天早晨,她就遵照仙女的建议对她的父王说,如果她得不到一条天空颜色的裙子,谁也别想从她的嘴中得到任何承诺。
国王爽快地答应了公主,他把所有知名的裁缝召集起来。第二天,裁缝们就把一条国王梦寐以求的裙子送来了,展开一看,它比飘着金色云彩的蔚蓝色的天空还要漂亮。
公主心里难受极了,不知如何摆脱困境。国王逼她作出决定。她只好再去找教母想办法。教母便叫公主回去,再向国王要一条如同月亮颜色的裙子。
国王这次仍然很爽快地答应了公主,他又派人把裁剪能手召集来,要他们赶紧做一条如同月亮颜色的裙子。结果,公主对这件漂亮裙子比对父王的关心还要喜欢。当她回到她的使女和奶妈身边时,又陷入极度的忧愁之中。
丁香仙女对什么事都了如指掌,跑来帮助愁眉不展的公主,对她说道:“这次向你父王索要一件酷似太阳颜色的裙子。这样至少能拖延他一些时间。”
公主欣然接受了仙女的建议,于是,她向父王提出了要求。国王把自己王冠上所有的宝石都摘了下来,镶在这件辉煌的作品上。当这条裙子刚拿出来展示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所有在场观看的人都被它的光芒刺得睁不开眼睛。
公主从来也没见过如此精美、做工如此精致的衣服。她借口眼睛难受,躲进了自己的卧室。仙女正在那里等她。
“我可怜的女儿,不要担心,”她对公主说道,“我再教你向他提出一个要求,他听了一定会措手不及。他有一头为他提供全部花销、让他宠爱有加的驴子,你去向他要这头驴子的皮。去吧,不要忘记说你很喜欢这头驴子的皮。”
公主也认为这是个好办法,比前几个建议都要好。于是,她找到父亲,对他说她想要这头漂亮的动物的皮。
尽管国王对公主这种荒诞的要求十分吃惊,可为了让她高兴,他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可怜的驴子献出了生命,驴皮被送给了公主。她看见再也没有任何办法逃避不幸,深感绝望。正在这时,教母跑来了。
“快住手,我可怜的女儿。”她看见公主在撕扯自己的头发,损毁自己美丽的面庞,便说道:“你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来到了。穿上这张驴皮,逃出王宫,远走高飞吧!去吧,我会关照你。不管你走到哪里,你装衣服和首饰的箱子都会跟随你的脚步在地底下移动。我把这根魔杖送给你,当你需要箱子的时候,只需用魔杖敲一下地面,箱子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快点动身吧,不要耽搁了!”
公主大喜,忙起身向她作临行前的告别。然后,她在自己的脸上抹上烟灰,穿上那张难看的驴皮,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这座富丽堂皇的王宫。
公主走了很远的路程。尽管一路上人们怜悯她,给她吃的,但看见她那么脏,却没有人愿意要她。
她很伤心,哭泣着向前挪着红肿的小脚,最终来到了一座美丽的城市。城门旁边有一座农家院子,农妇正需要找一个干粗活的女仆帮她洗抹布、火鸡和猪食槽。农妇看见这个可怜的流浪女,便让她进去了。
刚到农场的那几天,仆人们都因那张驴皮跟她开一些粗俗的玩笑。由于她干活很细心,女主人对她很呵护。
这天,公主在水井中照到自己满脸灰尘,她赶忙用手清洗脸和手。洗完后,她发现自己依然那么美丽,心里高兴极了。但返回农场时,她还得穿上了那张可怕的驴皮。
有一天,逢上过节,公主偷偷地穿上了酷似太阳颜色的裙子。国王的儿子正巧打猎归来,在农场里休息。
这位王子是国王和王后唯一的儿子。他年轻、俊美、身材高大、才华横溢。人们为这位王子准备了野餐小吃。吃完后,王子就在饲养场隐蔽的角落里转悠起来。
他看见小路的尽头有一扇关紧的门。他受好奇心的驱使,透过锁孔朝屋里窥视。当他看见美若天仙的公主身着华贵的服饰,神情高贵,谦逊得像个女神一样时,他是多么吃惊啊!此时此刻,他产生了一股感情冲动,如果不是这个迷人的女子令他肃然起敬,他没准会破门而入呢!
过了很久,王子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他回到农场里打听这间屋子主人的情况。人们告诉他,那里住的是一个干粗活的女仆,大家都叫她驴皮,因为她身上穿着一张驴皮。他们还说,她很脏,谁也不愿看她。只有主人见她可怜才收留了她,让她看绵羊和火鸡。
很显然这些仆人根本不了解内情,他们描述的都是她改扮后的情形。王子回到父王的宫殿里,眼前浮现出他透过锁孔看到的美貌。他后悔自己当时没有敲门,发誓下一次决不会错失良机。
王子病得越来越重,已经奄奄一息了。王后见什么药都不起作用,心里充满了绝望。
最后,医生告诉王后这也许是王子的心事导致的后果,不妨试着让他把原因说出来,也许还有生还的希望。王后听后立即恳求儿子把他犯病的原因说出来。
“母后,”王子终于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我还不至于那么没有良心,想夺走父亲的王位。愿上天保佑他万寿无疆,愿他永远同意把我当做他最忠诚的好臣民!至于说您要送我公主,我还没想过要结婚呢!您知道,我向来都服从您的心愿,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永远都会服从您的。”
“我的好儿子,”王后激动地说道,“只要能挽救你的生命,我们对什么都不会吝惜的。可是,我亲爱的儿子,你也要救救我和你父王的性命啊!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出来,不必担心,我们什么都会给你的。”
“那好吧,母后,”王子说道,“既然我非得把我的心里话告诉您,我服从您,否则,我会犯下危害我亲爱的父母亲生命的罪行。是的,我的母亲,我想要驴皮给我做一块蛋糕,做好马上给我送来。”
王子说的话令王后大惑不解,她不知道世上还有叫驴皮的人,更不知道这个人是干什么的,因此她忙问王子这个人到底是谁。
“尊敬的王后,”一个偶然见过这个女孩的仆人说道,“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驴皮,比狼稍微干净一点的又脏又丑的女孩,她就住在您的农场里帮您看火鸡。”
“只要能治好王子的病,那些都不重要,”王后说道,“我儿子打猎回来时可能吃过她做的糕点,这是病人的一种妄想症。总之既然真有驴皮这么个人,我就让她立即给王子做一块蛋糕来。”
仆人领命而去,立刻奔向农场,找到驴皮,吩咐她为王子做一块美味可口的蛋糕。
人们都四下里偷偷议论说,当王子透过锁孔看驴皮的时候,驴皮也看见了他。
后来,她又从那扇小窗户看见了这个年轻、英俊、身材优美的王子,心里便有了想法。她每记忆起他,总会连连叹息。
不管怎样,驴皮见过王子,或者听见许多人高度赞扬过王子,现在终于有机会让王子认识自己了,她感到兴奋不已。
她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脱下脏的驴皮,把脸和手都清洗干净,梳理好金色的头发,穿上漂亮的银闪闪的胸衣和同样漂亮的裙子,开始做王子梦寐以求的蛋糕。
她选用最精细的面粉和最新鲜的鸡蛋、黄油。做蛋糕时不知是有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手上的一枚戒指掉进了面团里,混在了一起。
蛋糕烤熟后,她又穿上那张可怕的驴皮,把蛋糕交给那个侍从,并想从他那里打听王子的消息,但这个人并不理睬她,拿了蛋糕就给王子送去了。
王子看到蛋糕,便一把从侍从手里夺过去,大口地吞咽着,似乎在咀嚼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在场的医生不失时机地说这种狼吞虎咽不是好兆头。
实际上,王子很可能会被其中一块蛋糕里的戒指噎死的,但他却巧妙地把戒指从嘴巴里吐了出来。他吃蛋糕的热情减少了,目光凝视着这枚做工精细的戒指,它是那么的小巧玲珑,王子断定只有世界上最漂亮的小手指才能戴上它。
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收在贴身的衣袋里,趁没人的时候拿它出来细细观看。他为不知道如何才能见到这枚戒指的主人而痛苦不堪。
如果他说出要见那个应他的要求为他做蛋糕的驴皮,他不敢相信别人会同意让她进王宫,他也不敢说出他从锁孔里看见过的情景,担心别人会笑话他,说他想入非非。所有这些思虑同时折磨着他,使他烧得更厉害。
医生们已经不知所措,宣称王子得了相思病。王后和愁眉不展的国王一起赶到儿子的房间里。“儿子啊,我亲爱的儿子,”国王伤心地喊道,“告诉我们谁是你的爱人,我们发誓把她给你找来,哪怕她是最下贱的奴才。”王后一边拥抱他,一边重复了一遍国王的誓言。王子被他双亲的泪水和爱抚打动了。
“父王、母后,”他对他们说道,“我根本无意结一门使你们不快的婚姻,这个可以证明。”他边说边从内衣袋里取出那枚戒指:“我要娶能戴这枚戒指的姑娘,不管她是谁。能有这么漂亮手指的,看样子不会是一个粗女人或农妇。”
这枚戒指的确很精美,那么它的主人也一定是一个名门闺秀,国王和王后心里想。于是,国王拥抱了他的儿子,恳求他把病养好,然后就出去了。
他命令侍从到全城去擂鼓,笛子喇叭齐鸣。命令传令官四处宣告,让所有的姑娘都到宫里去试戴戒指,谁能戴上它,即可嫁给王位继承人。
消息一传出去,公主们、公爵主人、侯爵夫人和男爵夫人便先后来到王宫,她们个个都想把手指弄细一点,但那是白费力气,没有一个人能把戒指戴上。
年轻的女裁缝也来了,一个个花枝招展,只可惜手指太粗。王子身体好了一些,亲自为她们试戴。贴身女仆也来了,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王子令人把厨娘、小厨子和牧羊女全都叫了进来,她们的手指又红又短,戒指仅能套在指甲上,试过这枚戒指的人中,没有一个能把戒指戴上。
“你们怎么没叫给我做蛋糕的驴皮来呢?”王子问道。
每个人都笑了。他们说因为她太脏了,所以没叫她。
“快去把她找来,”国王说道,“我并没有说过有什么人可以例外。”
仆人们笑嘻嘻地跑去找那个养火鸡的女孩。
公主得知这一消息后,便怀疑那枚戒指是自己的。她爱王子,可由于真正的爱情让人惶恐,让人抛弃虚荣,因此她一直担心有某位女子手指跟她的一样纤细。当有人跑来敲她的门时,她简直欣喜若狂了。
她的心再也不能平静,她知道王子在找可以戴上那枚戒指的姑娘,真不知她的心中充满了什么样的希望,正是这种希望敦促她精心打扮起来,穿上漂亮的闪着银光的胸衣和镶着荷叶边银花边、点缀着绿宝石的裙子。
她一听见有人敲门叫她去王子那里,便赶紧穿上驴皮,然后才把门打开。那些侍从嘲笑她,对她说国王叫她去,让她与他的儿子结婚,说完便哈哈大笑,把她带到王宫去了。王子对这个女孩的奇异装束感到惊奇,不敢相信这就是他曾经见过的那位衣着华丽的漂亮女子。王子以为自己犯下了大错,非常懊丧、难过。
“住在农场第三个饲养场里面那条阴暗小路尽头的人是你吗?”王子问她。
“是的,王子。”她回答道。
“把你的手伸出来给我看看。”她哆嗦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人们都紧紧盯着她,怀着一种即将捧腹大笑的心情,想象着从驴皮底下伸出来的又粗又黑又短的脏兮兮的手。但就在那一刹那,所有的人都惊呆了。那是一只白皙、粉嫩、灵巧的小手,世界上最小巧最美丽的手指轻而易举就把戒指戴了上去,十分合适。国王、王后以及王宫里的所有侍从、大臣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公主把身子轻轻一摇,驴皮就掉下来了,一位迷人的美女出现在王子面前。身体依然虚弱的王子立即跪倒在地,把她紧紧地热烈地抱住。公主羞红了脸,不过没有人察觉到,因为国王和王后都走过来,用尽全身力气拥抱她,问她是否愿意嫁给他们的儿子。
公主为得到了年轻英俊的王子真挚的爱喜极而泣。最后,她对他们的盛情表示感谢。这时,天花板打开了,丁香仙女坐着丁香花枝做的马车下来了。她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公主的故事。
国王与王后得知驴皮原来是一位高贵的公主后非常高兴,对她更加亲热。王子为公主的美德所感动,对她的爱也更加炽热。
王子一刻也不想等了,他即刻命令人准备他与公主成婚用的物品。国王和王后十分疼爱他们的儿媳,总是把她搂在怀里,对她万般抚爱。
公主说,如果得不到她父王的同意,她是不能嫁给王子的,所以她的父亲是第一个被邀请参加婚礼的,但人们并没有告诉他新娘是谁。丁香仙女做了周全的考虑,既要从情理上讲得过去,又要使婚礼圆满成功,所以她一定要国王都参加婚礼。
于是各国的国王都纷纷赶至,有远道而来的,为了尽快到达竟有骑着大象、老虎和雄狮而来的。但来宾之中最阔绰最强大的要算公主的父亲,他已经娶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寡妇王后为妻,只是还没有生孩子。
公主跑去迎接他,他也立即认出了公主。公主还来不及跪倒在他的面前,就被他深情地拥抱在怀里。国王和王后把他们的儿子介绍给他,他对女婿也非常友好。婚礼盛况空前。这时,年轻的夫妻对婚礼豪华的排场并不在意,他们一直在互相凝视着。
事实上,这天是双喜临门,因为国王在婚礼当天就为王子举行了加冕典礼,他吻了吻王子的手,让他登上王位。虽然这个有教养的儿子再三推脱,但是父命难违。
为这场盛大的婚礼举行的庆祝活动持续了将近3个月,但这对相亲相爱的伴侣的爱情将永远持续下去,永生永世。
启迪之光
驴皮只是披在美丽公主身上的外衣,它并不能掩盖公主真实的美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们不要被任何表面的东西所迷惑,要学会看清事物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