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威廉·泰思
是在8月份。从8月的一个星期二开始,我们发展到现在,这些词汇已失去意义。可是,我们的原始祖先所了解和讨论的许多事情,对现在来说都是缺乏意义的。但故事还是要讲,故事中一切难以置信的地名和逐渐消失的参照点都要照述不误。
在8月的一个星期二,那艘飞船出现在法兰西的上空。我们的祖先激动地发现,一个大得出奇的金属飞行器,出现在他们的国土上。一方面,他们下命令叫空军装载好武器去包围飞船,另一方面,他们以友好的姿态去接近飞船。接着,从飞船上走下来第一位天外来客,这位来客整整讲了一个小时的话。
第二天一清早,联合国的代表团就等在飞船的舱下。几小时后,来客走了出来。然后又开始了他前一天的那套演说,可惜没人听得懂。幸亏秘书处有位印度成员,他发现这位来客的话同一种孟加拉语的方言有相似之处。于是,大家从纽约一个学术性会议上请来了一位比较语言学教授。这位教授能理解这种奇特的文字,并能用它进行交谈。联合国代表团在那里向他交代了任务。新的令人为难的情况更增添了代表团的紧张不安。几个陌生人从飞船中走出来,手里拿着许多大块闪亮的金属。
然后,他们把这些金属拼成一个很像是机器一样的东西。人类科学家在检查闪光的机器,摸到一个凸出的边缘时,人马上就会缩得越来越小,一直缩成一个黑点,然后逐渐消失。这时人们开始恐惧起来。最后,那位比较语言学教授,终于整理出了一批足以进行会话的语言材料。这些陌生人是高度发展的文明世界的成员,这个文明世界已将其文化撒满了整个银河系。
他们将我们置于某种仁慈的放逐之中。人们希望,再过三四千年,我们也可以申请加入银河系联盟。不幸的是,生活在这个星球社会上的人实在太多了,不少物种在社会发展方面大大地落在了丹地人的后面。我们星球的客人称自己为丹地人。
有一个可怕的种族,名叫特洛克斯特,技术上相当先进,道德发展却相当迟缓。他们想要当银河系中绝对的独一无二的霸主。
他们掌握了一些关键的太阳星球,以及伴随着这些太阳的行星系统。在对被俘的民族进行了有计划的屠杀以后,他们宣称:任何物种,如果不投降,他们就将毫不留情地加以消灭,以示惩罚。
在绝望之中,银河系联盟转向丹地人。丹地人是文明空间的种族中最年老、最无私而又最有力量的一种人。于是,战争爆发了。特洛克斯特人在各处都夺得了进攻的有利条件,以致丹地人只有付出巨大的牺牲才能够控制住他们。这个争斗在辽阔而孤立的银河系已经持续好几个世纪了。不久前,出现了一个暂时的对峙局面,双方都在利用这一间歇加固他们防线上的薄弱环节。
特洛克斯特人在离我们太阳最近的一颗接近半人马座的比邻星上设立了他们的司令部,并且继续巩固他们的猎户座β和金牛座α之间的“进攻—防御系统”。丹地人认为,对于他们来说,迅速出击,使特洛克斯特人在半人马座的比邻星上的地位不稳,防守不住,就必须在他们过往的线路之内建立一个基地,充当这样一个基地的最可能的地点就是地球。
丹地人因为打扰了我们的发展而极其周到地向我们致以歉意。可是,他们解释说,在他们到达之前,我们实际上已经完全成了可怕的特洛克斯特人的部属,现在我们已经被解放了。为此,我们向他们深表谢意。另外,他们的领导人骄傲地指出,丹地人所参加的是一场为了文明而进行的战争,反对的是凶恶的敌人。
这番说明被人们理解之后,人们决心为丹地人做点什么,可是得到的答案却是什么也不需要,只要别打扰他们就行了。这个回答让地球人深受打击。可是人在经受了这样坚实的打击之后,又恢复了他的骄傲。不管我怎么微贱,人类对于丹地人还是有用的。一切常备国,一切机群和舰队,被重新组成巡逻部队,在丹地人武器的周围巡逻,任何人都不准走到离嘟嘟囔囔的机器两英里的圈子里。
丹地人喜欢对人类作简短的告诫:“撤离华盛顿!”那次,是在7月的一天。美国总统和国务卿耐心地等待丹地领导人告诉他们,他们说的华盛顿是华盛顿州还是华盛顿市。
美国国会大厦在几天中被拆散,又几乎原封不动地重建于落矶山脚下。后来得知,丹地人不想在国会大厦现场建立军事基地或军火库,而只不过想为他们部队搞一个俱乐部大厅。
可是,后来地球人发现:他们的领袖只不过是宇宙中的一个小伍长而已。美国总统,陆海军总司令毕恭毕敬地去等一个没有正式委任的小军官,这口气真叫人咽不下去。
另外,还有关于“兰迪”的事情。这些陌生人在安装或维修他们那套行星那么大的武器系统时,偶而会把一个明显无用的叫做兰迪的金属碎片甩到一边。但兰迪对人类很有用,丹地人亲自向人群抛撒小片的兰迪,人类开始变得像乞丐了。
这让我们的祖先感到很耻辱,守旧分子甚至后悔被解放了。特洛克斯特人乘三艘黑色圆筒状飞船同时发起了进攻:一艘在南半球,两艘在北半球。大团的绿色火焰从他们的小飞船中喷出,任何东西只要一碰上这种火团,则会爆聚成半透明的玻璃般的沙子。
丹地人一点也没被这种火焰所伤。相反,从每一个翻滚的炮座中冒出一股红云,这些淡粉红的残云落到哪片人口聚集的地区,这片地区就迅速地变成一片公墓。唯一的安慰是:有一朵红云逮住了一艘黑色圆筒状飞船。红云把飞船变得白热,并将其实体以金属暴雨的形式倾泻下来,此时,在北半球进行攻击的两艘飞船马上撤到木星轨道间的小行星上去了。
当特洛克斯特人再次返回地球时,小红云和绿火苗又一次发生了战斗,人们又一次成千上万地死于战争沸腾的漩涡之中。但这一次,稍有些差别:交战三小时之后,特洛克斯特人的绿火苗突然改变了颜色,变得更深了,更蓝了。而他们这样一变,丹地人就一个个倒在自己的岗位上,在震动中一命呜呼了。
幸存的丹地人奋力朝着他们那艘大飞船的方向飞去,飞船呼啸着冲入空间,可耻地窜回老家去了。为经受将要来临的特洛克斯特人恐怖的折磨,人类只得使自己坚强得和钢一样。
特洛克斯特人在飞船旁边,建立一个穹顶的堡垒,他们逮住了几个胆敢接近他们着陆场地的亡命徒,然后,带着挣扎着的俘虏,重新钻进飞船,不见了。被抓进飞船去的人并没有受到折磨,或被逼着招认什么口供,也没有受到解剖。相反,却受到了教育,那是指学习特洛克斯特语言的教育。
这种语言的每个动词都是不规则的,它的无数介词都是由前句的主语派生出来的名词、形容词组合所构成的。但最终还是有11个人通过了他们的语言关,成为特洛克斯特人持有证书的译员。
看来,这些解放者在他们过去千年文明的全盛期根本没有去过孟加拉。因为特洛克斯特人是在古代的10月份的第六天着陆的。那么,10月6日当然也就是第二次解放的圣日。
译员们所讲的这个故事,使得人们因羞愧而低下了头。人们因自己竟允许丹地人如此欺骗自己而恨得咬牙切齿。
是的,丹地人是受到银河系联盟的委托去穷追猛打并消灭特洛克斯特人。这主要是因为丹地人本身就是银河系联盟。可是,经过许多世纪,丹地人的对立面成长起来了——对立面的核心便是以细胞质为基础的生物,实际上这已经被称之为细胞质集团。
银河团体应是一个动力的而不是一个静力的世界,在这里,智力和文化充分发展的各种生物都将享有对其命运的控制权,而目前这种控制权还是由以硅为基础的丹地人所垄断的。为此,特洛克斯特人应细胞质集团一个小成员的要求,要把该成员从丹地人手中解放出来。该成员曾进行过所谓超越银河系边界的探险旅行。
为了惩罚它,丹地人要去对它进行劫掠和蹂躏。特洛克斯特人是一个重要的民族,只有这个民族,毫不动摇地拒绝了联盟全体成员命其武装部队彻底投降的要求。
特洛克斯特人决心保卫其有机化学的表亲,至少三分之二的星球人民对丹地人突然产生了敌对情绪。面临这一切,丹地人召集了一次残缺不全的银河系委员会会议。宣布了现有的反叛状况,并决定对特洛克斯特人发动战争。
人类全部低下了头,承认从未想到去怀疑这一点儿。嗯,特洛克斯特人宽宏大量地承认,我们是太没经验,也可能有点过于相信人了。可是至于说到我们的领袖们,我们那些可能是腐化的领袖们,在经过地球的审讯之后,对联合国官员、国家首脑和作为细胞质的叛徒的前孟加拉语译员们的处死令,在政府公审日之后一星期,付诸实施了。这还不算完,丹地人在将我们星球弄得安于暴政时,把我们轻蔑地推到一边。而特洛克斯特人则不是这样,他们带着真诚的友好,希望我们在星球防卫的劳动中帮助他们。
这种劳动的速度很高,强度很大。我们亲切地称他们为“我们的第二批救星”。在特洛克斯特的矿井中,地球上的人们挣扎着,成群地病倒、死去。在特洛克斯特人声称是十分重要的海底钻油工地,地球上的人们的躯体被砸开、被炸毁。
由于地球上的人们把一切主要生产技能集中在另一个世界的军事力量上,因而造成了地球经济的彻底瘫痪。我们的医务人员对一些特殊的工业性伤害完全无法治疗,这种工业性伤害把地球人折磨得发出痛苦的吼叫。
可是丹地人又回来把地球打得粉碎。他们乘着银色的大飞船来了。特洛克斯特人由于刚好及时得到了警报,所以在这一打击后,还可以把队伍重新整顿好,并且以同样的方式进行反击。
尽管如此,特洛克斯特人在乌克兰的飞船,几乎是立刻被迫逃到宇宙深处的基地上去了,战争席卷的地区大得可怕。
地球上,海洋沸腾了,整个草原被焚毁了。在洪水极度紧张的压力下,气候本身也转变了。到丹地人把特洛克斯特的问题解决的时候,金星已经在一个复杂的战斗中,在天空中被毁灭。于是,地球替代金星,转移到金星的轨道上。
丹地人想知道,我们怎么会那样天真,以至会被亲细胞质的沙文主义宣传所欺骗?丹地人的原生质是建立在硅而不是碳的基础上,确实是这样。但在这点上,像我们和丹地人这样具有附肢的脊椎动物之间,除了一两个比较次要的生物化学上的区别以外,难道不会有更多的共同点吗?
这时他们正忙着把嘈杂的武器立在我们星球的碎石上。
我们曾见到过这些据说是受特洛克斯特人保护的原始原生质民族的代表吗?
没见过,也不可能见到。因为一个种族一旦发展到足以对侵略者构成危险时,这个种族的文明就会被机警的特洛克斯特人系统地粉碎。
我们在他们的机器上花了不少工夫,在整个研究过程中也死了许多人,但是难道这就可以说我们学到了一丁点儿特洛克斯特的有用技术吗?我们仅仅为他们奴役那遥远的而对我们是无害的种族,做了一点儿贡献而已。
丹地人严肃地对我们说,那些恶劣得难以形容的口译人员,竟去同破坏银河系200万年宁静的生物进行什么语言上的交流。哼,杀了他们还真是便宜了他们呢,丹地人边说边把他们杀死。
大约十八个月以后,当特洛克斯特人再次占领地球,并给我们带来了第二次再解放的甜蜜的果实和对丹地人彻底的和最令人信服的驳斥时,很少有人真正愿意在新辟的待遇优厚的语言、科学和政府部门工作。
为了再一次解放地球,特洛克斯特人发现有必要把北半球炸掉一大块。这一次再解放,在北半球的“项颈”上被炸出了一条深沟,使地球呈现我们祖先所说的梨子形。
也许就是在这一次,特洛克斯特人和丹地人发现地球偏离运行轨道太远,以至失去作为战斗地带所要具备的最起码的安全条件。于是,战斗便向着金牛座α星的方向盘旋蜿蜒而去。
这是九代人之前的事,我跟着爸爸在烫人的黄沙上从这个水坑跑到那个水坑时,听他跟我讲了这个故事。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时,是裸的,饿的,渴的。在巨大的永不改变的太阳之下,我们还是裸着,饿着,渴着,在世上匆匆地混过我们的一生。
启迪之光
高度发达的丹地人和特洛克斯特人,把地球当做基地,展开了无休止的战争。地球人沦为牺牲品,地球也因之千疮百孔,直至其失去作为军事基地的价值,才再一次得以“解放”。
小说采用倒叙手法,既能增强文章的生动性,又给文章巧设悬念。结尾两句排比,“是裸的,饿的,渴的……还是裸着,饿着,渴着。”一语道出,人类在茫茫宇宙,匆忙来去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