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们报社牵头举办的一次活动,组织了二十几名中小学生到山上植树。孩子们干劲儿十足,短时间内就种下了几十棵小树。在植树的孩子中间,有一位男孩引起了我的注意。
在传递树苗的时候,别的孩子用手,而他用嘴叼,或者用腮部和肩膀夹着,他的两条空空的迎风飘舞的袖管,告诉我这是一个不幸的少年。
后来,经过打听我才知道,这个孩子在五岁时,因为触摸变压器的高压电而被锯断了双臂。
植树任务完成以后,天色尚早,孩子们吵嚷着要爬山,报社的几位年轻记者也跃跃欲试。但是当地的山民告诉我们,这座山海拔高度有1780米,开发时间不长,道路险峻、山路崎岖,最好还是别爬了。
大家都热情高涨,说一定要征服这座山。于是,在山民的带领下,我们一行出发了。果然,山路越走越险,时而需要踩着独木桥沿溪而上,时而需要抓着铁索攀爬山石,好不容易到达一个开阔地带,大家都已经累得坐在地上不愿起来。
山民说,距离山顶还有六分之五的距离。
正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雪!那里有雪!循声望去,果然在不远处的山石后面,有着一片白雪。大家奔跑过去,捧起洁白的雪,互相投掷着,嬉闹着。
忽然我发现,那个少年,那个无臂的少年独自坐在一块石头上,慢慢地脱下了鞋,他把两只脚伸进了雪中,脚与脚揉搓着、触摸着、感受着……我赶紧转过身,眼泪顿时涌出了眼眶。
也许只有失去才懂得珍贵。我们健全的人怎么能体会到一个无臂少年的内心呢?
那个少年的脸上同样有着欣喜,一如他同龄的伙伴。许久许久,少年才把脚从雪中抽出来,那两只脚已经冻得通红。少年把脚在风中轻轻挥动,然后很娴熟地穿上了鞋子。
我们又出发了。此时的登山队伍已经有些溃散,零零落落地拉开了距离,有的孩子走几步就要坐下来休息。而那个无臂的少年此时已经站在了队伍的最前头。
又过了半个小时,队伍里大多数孩子一点儿也走不动了,我们再次停下来,商议是否还要攀爬。许多人建议就此打住,包括我们报社的几位年轻记者。只有一个人例外,就是那个无臂少年,他执意再爬。最后,我们决定让山民带着无臂少年再爬一段,其余人原路返回。
那天下午四点多,少年和山民平安地从山上下来了。我向山民打听情况,山民把我拉到一边,流着泪对我说了一句话:“这个孩子自己上到了山顶。”
尽管山民没有给我讲述过多的细节,然而我依然能够猜想其中的艰难。回报社后,我们的记者对少年进行了采访,记者告诉我,这个孩子不仅品学兼优,还是一位游泳健将,曾在残运会中取得过名次。
我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少年把脚伸进雪中的一幕。触摸可以给少年带来不幸,使他失去双臂,然而他依然可以用一双脚触摸着走向成功。
身体的残缺并不意味着精神世界的残缺,用心去体验生命,用爱去触摸生活,残缺的身体同样可以拥有完美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