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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民国初立 8.蔡锷智斗袁世凯

书名:民国往事一:北洋风云  作者:孔繁杰  本章字数:4936 字  创建时间:2018-03-07 09:58

(一)神童蔡锷

清代科举制度包括四层级:童试、乡试、会试、殿试。童试是科举必走的一步。应试者不分年龄大小都称童生,是还没有进入官方学校的学生为了考取一个资格,以求进入官方学校。合格后取得生员(秀才、相公)的名称。清朝童试三年两试。洋务运动时,又规定15岁以下的考生为“幼童”(留美幼童源于此),幼童不须考“经古”。

光绪某年,刚满8岁的蔡锷应幼童试。他后脑勺留有一撮头发,俗称“八岁毛”。上身穿青布小袄,下身穿开裆小裤。考试这天,四方之人前往观之,又值集市,人山人海,拥挤不堪。蔡父恐孩子挤丢,弯腰背起蔡童向前赶。父子二人,一个累得气喘吁吁,一个骑背昂首自乐。

进入考场,蔡童诵经轻松过关,早早地就出来了。来到笔试场,玩耍如常。考官见之,甚是喜欢,故意问道:“尔等不在家玩耍,跑此来做啥子?”

童曰:“你坐在这里做啥子吾就做啥子。”

考官笑曰:“那好,我来考考你,”说着拿出巴掌大的一片纸递与童:“写上一万字!”

蔡童接过纸笔,暗想,寸纸之上何以容万字?大概是考我《三字经》吧,于是,灵机一动,快速写下“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书毕,起身交卷。

考官一看,感叹道:“真乃奇才神童啊!”说着趋前抚其头,嘱曰:“你要好好用功,不愁显达!”

一天,蔡家大门外忽然响起一阵爆竹声,有人跑进门告蔡母:“中了,中了!”蔡母边洗衣边道:“勿妄语!”接着贺喜者接踵而至,蔡母这才起身。跑报子的(送喜报的差役)也进来了,大人们忙着招待,而蔡童早已跑出门外,与小伙伴抢着拣地上的哑爆竹,小衣袋已满,还在地上找。邻人劝道:“新贵人,别拾了!”蔡童始归。

蔡锷字松坡,1882年12月18日生,湖南保庆县人。家境贫寒,8岁入邑庠。15岁入湖南省城“时务学堂”,颇受梁启超赏识,目为高徒。至戊戌政变,时务学堂停课,乃入上海南洋公学。1899年赴日本,就读于东京大同高等学校,毕业后回国。因参加唐才常在汉口的起义失败而逃亡日本。在日本又遇梁启超,得以入日本陆军学校。蔡锷当时敝衣破履,遭同学讥笑,但学业令人称慕。1904年毕业回国,先后在湖南、广西、云南等省教练新军。1911年初调云南,任新军协统。10月30日与革命党人李根源等在昆明领导新军响应武昌起义,成立云南军政府,任都督。1913年被袁世凯调至北京施以利诱与监视。1915年袁世凯称帝,他由北京潜回云南,与唐继尧等人于12月25日宣布云南独立,组织护国军,发动护国战争,迫袁取消帝制。袁死后,蔡锷任四川督军兼省长。

(二)蔡锷智斗袁世凯

云南都督蔡锷是力倡共和的民党要人,一心复辟帝制的袁世凯对蔡锷很不放心。二次革命时,蔡锷联合黔、桂等省反袁,为袁所忌。1913年,袁使出阴招,托言磋商政事,将蔡都督召入北京,实是调虎离山,以防其变。同时,令黔督唐继尧兼署云南,还免了湖南都督谭延闿、福建都督孙道仁之职,因为他俩曾附和过独立。

被誉为“一戎衣而天下定”的蔡锷将军来到北京,便与袁世凯开始了“斗法”。蔡、袁二人,一个清癯儒雅,一个粗壮雄武;一个劲气内敛,一个虎视鹰扬。这两个强势男人在心智较量中,因了一位风尘女子的介入而演绎出一段令人津津乐道的故事。

蔡锷住在北棉花胡同66号院。这个宅院原先是天津大盐商何仲璟的产业,此人和袁世凯是儿女亲家。姓何的死后,这个院子空着,就租给了蔡锷。当时,蔡将军一直和南方反袁势力保持着联系。袁世凯也一直在他家门前布署着密探进行监视。袁每日召见蔡锷于府中,表面上优礼有加。而蔡锷亦有防备,每与老袁晤谈则自敛锋芒,但袁亦洞破其伪,对左右说:“我岂能被他蒙蔽?”

袁世凯予蔡锷以重任,先是高等军事顾问,又兼政治会议议员,还有什么约法议员、将军府将军、全国经界局督办等。蔡锷是有任即受,既不推辞亦不欣喜,令袁捉摸不透。袁决定直接试探蔡锷对帝制的看法。一天,袁又召蔡锷入府,语及帝制,蔡锷起而答曰:“我初意是赞成共和,当时我僻处西南一隅,远离京城,处处是民党势力,实乃不得已而为之,想必元首谅解。”袁听了拈须微笑。

在场的筹安会头目杨度对蔡锷说:“你既赞成帝制,就应该向上头请愿拥戴,何不也在这拥戴书上签上你的大名?”说着将笔递入蔡锷手中。

蔡锷道:“我在总统面前已经请愿过了,你何必再多此一举呢?”他笑了笑又说:“我一介武夫,不像诸君文雅,一面歌功颂德,一面忧谗畏讥,反被人家笑做女儿腔。”

杨度笑道:“你不喜这女儿腔,为何也眷恋小凤仙呢?哈哈……”

蔡锷笑道:“小凤仙么,我也不讳言,现在京都八大胡同,车马喧嚣,昼夜不停,名公巨卿统来消遣,就是在座诸公,恐也没有一个不去过的。”

位于前门、宣武门之间的八大胡同是北京有名的红灯区,京中八百议员及政要,闲暇之余,出入于八大胡同,使许多妓院常常挂出“客满”的牌子。

帝制派对蔡锷仍不放心,日日监视其行踪。恰在这时,北京派人查抄南京文书处时,发现了二次革命时有关蔡锷的密电文书。袁即令军法处到蔡宅搜查,结果毫无所获。由此,时怀不安的蔡锷,愈加感到自己的处境危险。

一天傍晚,蔡锷来到小凤仙所在的云吉班,对凤仙说有贵客来此喝酒,嘱其准备酒席。鸨母等人即做准备。不多时,外面已有车马声,只听一人朗声道:“松坡(蔡锷字),真乃君子啊,说请客就请客!”原来帝制派头目梁士诒、杨度、胡瑛、阮忠枢都已到来。

刚一就座,杨度就盯着小凤仙从头看到脚。蔡锷在一旁讥道:“看清了,勿累了眼!”

这时龟奴呈上局票。客人便把喜欢的妓名写在票上。小凤仙带着笑意各斟一杯“状元红”酒。一会儿门帘一响,走进一帮粉头,花枝招展,脂馥粉香,对号入座,大家搂着妓女喝起酒来直至夜半方休。

小凤仙留蔡锷过夜。她躺在床上,抚摸着蔡锷说:“你怎么能给这帮人浑浊在一起!”

蔡锷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前几日军法处还抄了我的家。要是离开吧,袁世凯的密探跟得紧,难以脱身,弄不好反倒让他们看出破绽来,唉!再说,还有家眷也是个牵累!”

小凤仙听了这番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从妓以来,像这样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碰到,他那么英俊、潇洒、儒雅。她把蔡锷已经当成了知己,视同亲人。眼下看到蔡锷愁苦,她不断地安慰他,还帮他出了个好主意,蔡锷点头照办。

莅晨,蔡锷至总统府,总统尚未起床。蔡锷作懊丧状,对侍官说:“倘总统起,就给我打电话!”说完乃去。袁寝起,闻蔡锷来而复去,乃令给蔡锷打电话。蔡锷回称正与夫人打架。袁派朱启钤速去劝解。朱到蔡锷宅,见蔡锷握拳痛骂;刘夫人披发卧地,满脸泪痕。蔡锷见朱到来更是凶恶:“可气!我不过去了几次云吉班,可她竟动起武来,你看她摔的家什!”说着又要去打架。

朱启钤慌忙拦住:“松坡!你冷醒些,夫妻吵嘴何斗成这样?”又语婢女道:“快扶起你太太进屋!”

刘夫人边进屋边哭诉:“这个翻脸无情的,整天沉溺在妓院里,还要打我,还说什么离婚……我要回原籍找活路……”

朱劝道:“蔡夫人,你也少说两句吧!”又转身责蔡锷道:“事情何以闹成这样!我看不如让夫人回趟娘家先过些时候。你看这事闹的!松坡,总统还等你进府呢!”

其实,蔡锷与刘夫人的斗气是小凤仙叫蔡锷演的“戏”,有意做给别人看的,以便给家眷南归制造借口。几天后,蔡锷安排母亲和两位夫人回籍。此时潘夫人身怀六甲,正好回娘家生育。老母不习惯京城生活,要回乡下住,当然要由刘夫人陪护,几个孩子也一同离去。

(三)高山流水知音情

蔡锷送走家眷后心里宽松了许多,但密探监视他的行踪愈来愈紧。每当他愁苦彷徨时就去陕西巷云吉班找小凤仙聊聊。他似乎对小凤仙产生了一些眷恋之情,缠绵厮磨之中把她当成了红颜知己。小凤仙时年17岁,自从结识蔡锷以来,她的生活完全变了。在她看来蔡锷不是寻常之人,其修养、品格、言谈举止都令她倾心钟情,渐渐地生出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愫来。她把蔡锷当成了自己的依靠和希望,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这天晚上,蔡锷在前门大街的一处商会会馆里秘密安排几名心腹,窥觊时机返回云南,做好应对事变准备。然后他又来到小凤仙处。小凤仙含情脉脉,赶紧把他迎进房中,依偎在他宽大的胸怀里。蔡锷低声道:“我必须得走了!”

小凤仙听了内心充满着矛盾。她实在不愿蔡锷离开,但看到他险恶的处境,尤其是尾随而来的侦探,又希望他早些脱离这是非之地。过了一会儿,小凤仙温语说道:“后天是掌班的生日,那时往来的人很多,是个好机会,我愿舍弃性命帮助你离开!”

蔡锷被她的真情所感动,说:“不用了,我已经向总统请了病假,去日本看喉病,老袁业已批准,不日即可启程了。”

1915年11月,蔡锷以看病为名,经天津到日本,再折回上海,转道香港、越南、广西,于12月潜回云南。与唐继尧、李烈钧等在昆明通电全国,宣布云南独立,反对帝制,誓师讨袁,从而引发全国性的“护国运动”。袁世凯被迫取消帝制,郁病交加,于1916年6月6日死去。

1916年8月蔡锷去日本治病。11月8日,蔡锷因痢疾久治无效,在日本东京福冈大学不幸逝世。这位为共和立下卓越功勋的革命者,像天上一颗耀眼的流星划过天空,走完了他光辉而短暂的一生,终年34岁。

蔡锷病逝的噩耗传到国内,举国哀痛。12月9日蔡锷灵柩从日本海运抵上海黄浦码头。承办丧事的四川商公所同仁立刻登轮致祭。祭毕,由白衣杠夫16名用辘轳吊索将棺木徐徐下至码头,再装上炮车。法国捕房的军乐队中国乐队奏起哀乐,中西军警一律举枪致敬,车队徐徐出发。柩车前有汽车、马队开道。南洋商学校师生举素帐横幅,上书“恢复共和第一伟人”;复旦公学童子军、青年会童子军背负花圈;其他十几所学校千余人组织执香队列;遗像亭、总统命令亭、勋章亭等均饰满鲜花;海军水兵队有舰长亲自带领;步兵营、警卫队中,有孙中山、唐绍仪等肃穆而行。柩车后又有马队护卫,马车、汽车一百多辆相随。沿途大小商店一律下半旗。数不清的路祭者设案摆供,焚纸燃香,表达着敬重和哀悼之情。

1917年4月12日,蔡锷逝世半年后,其灵柩归葬老家湖南长沙岳麓山。这天,适逢大雨倾盆,狂风怒号,然观者人山人海,将街道塞满。营葬事务所印制了“出殡次序册”。乐队、军队、警队在灵柩前后同行;学生共来自153所学校(包括女校29所);有来自工商农各界的代表团;有外宾、外省的代表;有亲友、遗族等等,总计在万人以上。因人多而伞不能张,大雨和着人们虔诚的泪水送别这位共和伟人。这是民国政府为他举行的国葬。蔡锷成为民国以来“国葬第一人”。

蔡锷一生都过着俭朴的生活,他未留下什么遗产,这在当时军阀时代的督军中是绝无仅有。有人统计过他的家产,其一是在保庆城东路的半截房屋,这是他曾祖时置下的。因属和婶子共有,又多年未修,故成了半截。其二,有在武冈山门的茅屋两间,是他父亲迁居此地置办的。还有有租谷田一块,是蔡锷本人在广西任上时典来的,以供母亲作为生活之资,年收租粮50石,这就是蔡家的全部家产。

蔡锷逝世后,全国各地举行哀悼活动。北京在中山公园内举办追悼大会时,小凤仙出现了,她身着蓝布大褂,表情凝重,缓缓走上台前,向遗像鞠躬,留下挽联,悄然而去。当有人指称“那不是小凤仙吗!”她已经走远了。她托人撰写的挽联是:

九万里南天鹏翼,直上扶摇,怜他忧患余生,萍水相逢成一梦

十八载北地胭脂,自悲沦落,赢得英雄知己,桃花颜色亦千秋

小凤仙1901年生于浙江钱塘,满族旗人,粗通文字。民国后,旗人地位减低,她家又遭变故,被迫流寓京城,堕入妓籍。她身材长相并不出众,时人评其“相貌不过中姿”。自从结识蔡锷后,她心中曾燃起脱籍为良的希望,而蔡锷亦向她表示过此意。熟料蔡锷短寿,小凤仙亦是这般命苦。

日月如梭,转瞬几十年过去。1946年,小凤仙曾经嫁给一个国民党的师长,后来被抛弃。她则移居到沈阳居住。已经半百的她,身材矮胖,穿戴普通,俨然一市民小百姓。

1951年梅兰芳到沈阳演出,小凤仙托他帮忙,在东北人民政府机关学校当上了保健员。她嫁给了一名普通工人,收养了一子一女。她与邻居们和睦相处,待人热情,口碑很好。

小凤仙隐姓埋名地生活着,无人知道她过去的经历,故而生活平静。晚年的她喜欢喝点白酒,更喜欢听戏。闲暇时拿出一叠厚厚的照片,细细翻看。若别人问“相片上是你什么人?”她则幸福地一笑:“一个朋友!”蔡将军那身着戎装、年轻潇洒的形象,给她许多精神慰藉和寄托,她是捧着蔡将军的照片度过余生的。她对如烟的爱情是那么刻骨铭心!

1976年,小凤仙突发脑溢血而死,走完了她传奇的一生。小凤仙一个平凡的妓女,因了和一位特殊人物的特殊情缘而为世人津津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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