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促使何惠痛下决心,回家偷拿父亲二十万抚恤金的,是可婵的割腕自杀。她的整容彻底失败,男友提出彻底与她了断,一向持貌逞强的可婵,咽不下这口气,又觉得身如败柳,翻盘无望,便选择了夜晚割腕自杀。
一间寝室,睡了十个人,居然就没有一个人发觉可婵的自杀行径,她细雨一样滴答了一夜的血液,居然就没唤醒一个人。直到凌晨,可婵邻床一个起来解手的女工,拉亮灯,迷糊之中,感觉脚底下像被胶水粘住似的;低头一看,才发现满地的鲜血,闻声惊醒的所有人,才赫然发现可婵就那么离去了。
那么聪明的人,居然做出这等糊涂的事来,父母算是白养了一场!全厂人叹息着。
活着,或清醒或迷茫,都很艰难。在这世间,其实每个人都无处可逃,只是有的人在寻觅,而有的人在等待,何惠不希望她与柯志全的爱情,在荒野流离,而应像酒一样,永远封尘在心底,她就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帮柯志全凑齐翻本的资金,帮他从沮丧中走出来,恢复固有的生活。
很少回家的何惠,趁着周末,买了些妈妈曹瑛爱喝的豆腐花,购了些卤菜,回了趟家。
坐在门口矮凳上搓衣的曹瑛,像镶入矮房里的剪影,几十年如一日地映入何惠的眼帘。曹瑛一见何惠回来了,脸上浮现出惊喜:“我洗完衣服,还想去地里锄草,你回来了,我们就早点张罗午饭。”
何惠自然赞同,她的目的是回来偷拿父亲那笔抚恤金,然后还要急于赶回去安抚柯志全的情绪。
吃饭间,曹瑛又旧话重提,询问何惠男友的事情:“不要东挑西选了,找个老实一点、知根知底过日子的人就可以。要是你身边没有,我就托托亲戚、邻里,让他们介绍一个。等到过春节的时候,在外打工的年青人都回来了,就可以见见面。”
“妈,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当心你自己的身体。”何惠不时给曹瑛添菜添饭,“我谈了一个,相处得还不错,他也特别会体贴人。”
“死妮子,不早说!”曹瑛看着何惠,漂亮了不少,沉稳了不少,终于开窍了,“你怎么不带回来住上一两天,让我瞧瞧?”
“人家生意忙嘛。”何惠说,“等清闲一点了,我就带他回家看你。今天带回来的东西,都是他买的。”她说,想给母亲宽心。
“是个实在人!”曹瑛听得眉开眼笑,“你应该带他回来,让妈瞧瞧。”何惠便从手机里翻出柯志全的照片,递到曹瑛面前,曹瑛看着,赞叹着,“人高马大的,抢眼,像个做大事的料,人家怎么会看上你?”
“妈,人家的儿子就那么好,你的女儿就那么差?”何惠顽皮地叫起来,逗得曹瑛发出骄傲的笑声。
吃过午饭,何惠便去厨房洗碗,曹瑛扛了锄头要去菜地,她走进厨房,再三叮嘱何惠道:“那男伢不差,再回来,带他回,见见所有的亲戚,把你们的事办了,也了却我和你爸的心愿——钱你不用担心,你爸那笔血汗钱,我一直存着,只有用在你的婚姻大事上,我才心安。”
曹瑛的话,让何惠眼睛辣烫。她侧过脸,在衣袖上蹭了蹭,望着曹瑛扛着锄头的身影,那么瘦小、佝偻,内心一阵悸动,甚至有种打消拿存款的念头。
曹瑛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的巷道。何惠收拾完厨房,来到房间,很顺利地翻到了那张二十万元的存折,而曹瑛用心良苦,是以何惠的名义来存的,自打父亲去世,相依为命的母女俩,没有什么秘密,存折的密码,何惠自然是烂熟于心。
这二十万元钱,是父亲生命全部的价值,也给母女俩的生活,带来安稳和慰藉。日子再难,曹瑛也舍不得动用一分,她一定要给何惠的婚姻大事预存着。
何惠的手机响起,是柯志全的:“惠惠,你在哪里?见不到你,我的心没有来由的惊慌,感觉我的天地都塌了,我现在一无所有了,不能再失去你!我已习惯了你的存在,你的温存,你的呼吸,我不能没有你!”
何惠听着,潸然泪下:“我不会离开你的,志全看着你为钱发愁,急躁,我心里也很难受。现在好了,二十万元钱,我筹到了!”
“惠惠万岁!我弟的三十万块钱,今天也到账了,我很快就会翻本,很快就会还的。”柯志全在电话的另一端活跃起来。
柯志全的电话,促使何惠打消了心里的顾虑,决定拿走这张存折:他很快就会翻本,很快就会还。到时,她再将二十万无存折还给妈妈也不迟,现在只是帮男友救救急。
何惠在锁紧大门的一刻,带走了父亲的二十万元抚恤金,她内心的程序,正在为柯志全重新编写,她只有采取狠、准、稳、瞒着母亲,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让所有重要的步骤都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