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高速运转,唯有肖银安的家,陷入死寂般的瘫痪。
在希望与绝望反复交替的日子,夹在秋兰泪眼中度日的肖银安,才知道他以前抱怨的百无聊赖、开水般淡而无味的生活,是多么踏实和幸福。
“欣欣怎么样了?她还好吗、还活着吗?”秋兰一天到晚,就是唠叨这几句话,无心打理的家,像座坟墓,“你快去公安局问问!”
“我问过了,案情处于严格保密阶段,不能对外透露丁点消息。”肖银安沮丧地撸了撸堆在沙发上的杂物,腾出屁股大的一块干净地方,坐了下来。头几乎垂到裤裆里,他实在不敢再多看一眼秋兰一夜苍老、不像是与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妻。
“那是刚才,我是让你现在就去。”秋兰将以往织毛布、收拾家务、在厨房里大展精美厨艺的全部精力,都用在无休无止的唠叨之中,“警察真要破案,总会行动,消息总会有变化。要是找到欣欣了,一时联系不上,怎么办?”
肖银安想他的秋兰真的死了!真要找到欣欣了,不是有电话吗?有这等好事发生,警察立即会来一个电话,案情就了结了,揩了鼻涕头一轻,皆大欢喜。
“要是欣欣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秋兰又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泣起来,丝毫也没有下厨房做饭的意思。她的心思不在过日子上,她是死人,当然不饿,还以为肖银安也不饿,要知道,一个上午,肖银安都在她的唠叨中,跑了四趟公安局了。
得,得,得!与其在家受这种煎熬,还不如去外面打打野!肖银安站起来,饥饿却如同鸽子般“咕咕”地在肚子里闹腾,他想出去吃碗面条、或来碗饭盒,填填肚子,再给秋兰带一份,别到时候欣欣回家,做父母的身体都拖垮了。
“给我十块钱。”肖银安话一出唇,就看到秋兰怪异的眼神,死死盯住他,忙退让一步,“八块也行,我和你,一人一碗面条总还是要吃的吧。”
“欣欣现在都不知在哪儿遭罪,你居然还吃得下?吃你的尸吃你的丧!你一辈子就活自己,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母女的存在。”秋兰哭哭啼啼,“欣欣是活是死都不知,你居然还要跟我讲吃讲喝,你说你是人吗?”
肖银安看着瘦骨狰然、神经质似的秋兰,忙夺门而逃,他想他再呆下去,也快成神经病了。
肖银安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行走着,心想欣欣不见了,家里的日子就死了!一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说没有就没有了,还存什么钱?不如全拿来吃喝、享受!
下次,一定偷些钱财出来享受!肖银安想,直到看到分局的大门,才明白自尊与生命相较,太微不足道了,管他是否千人嫌、万人恶,依旧免不了进去再探听一下欣欣的消息。门卫保安都对肖银安熟悉得不得了,老远对他招手,肖银安凑过去,保安对他说:“全体干警都出警办案了!”将嘴唇凑近他,“你的案子好像有眉目了,余警官他们都去抓罪犯了——这话,你可不要对外说。”
“真的?”肖银安激动得浑身发颤,“我不会说的。”谢了保安,往家飞奔,肚子也停止了饥饿,一口气跑到家,忘了掏钥匙开门,急切地拍打着门:“秋兰,秋兰,欣欣有消息了。”
大门隆然打开,秋兰凄苦的脸像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她不停左右瞄着:“欣欣呢?人呢?”
“我是说有欣欣的消息,还没见到她的人。”肖银安进屋关上门,“秋兰,我们差不多两天没开火了,你做点吃的行不?”
“吃,吃,你就知道吃!根本不顾欣欣的死活……”
又来了!肖银安头皮发麻,沮丧地想,秋兰的心是死的,怎么能指望从一个死人手里扣出半分钱?他依稀记得,秋兰喜欢将存折、钱款放在床头柜左边的第四个抽屉里,便悄悄窜进房,拉开了抽屉,果然,存折,还有一叠近千元的零散钱,肖银安全部装进了口袋。
“死人”秋兰,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