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玉红的电话很快断线,这几句话,却给夏家所有人吃了颗定心丸:这确实是玉红的声音,若是一人听错,可能出现幻觉,但青天白日的,朱所长在内的所有人,都真真切切地听到了。
“朱所长,看这孩子贪玩,害你们白跑一趟。”田秀珍将两位警官送到村口,“看你们客气的,留你们吃个晚饭,还像打仗样的,硬是留不住。”
“没事就好!”朱寿俭道,“嫂子,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你用不着客气。我们回所还有事情。明天,一定要让夏雨禾上学去啊,高中三年,非常关键,她的学习不能耽误。”
“嗯,我们听朱警官的,明天就让雨禾上学去。”田秀珍目送两位警官的身影,渐行渐行。
少女的顽劣与天真,重新回到雨禾脸上:“妈,姐姐来电话了,大家安心了,我明天就去上学,我长大了,也要当警官,那身警服,好威武,尤其是穿在朱所长身上,特别帅气!”说着说着,两片红云飞上雨禾的双腮。
“都怪那个梦给闹的。”田秀珍一跺脚,“走,回家吃顿安生饭,明早你就回学校。”
“遵命,母亲大人!”母女嬉闹着,恢复了常态。她们对于玉红的健在,深信不疑,幽灵不可能大白天来电话。
朱寿俭和徐警官回到派出所,食堂师父为他们一人端来一碗面条,他们呼啦啦一气吃完,就直奔工地。
民工的工棚,热得像蒸笼。人还没入室,一股辛辣的汗水味、土腥热浪,扑鼻而来。朱寿俭问清了丁槐碾的工棚,找了过去。
丁槐碾是个肉胖子,怕热,电风扇正对着他的床头,但他还是汗水直流,将块湿毛巾搁额头上,压根儿也睡不着。听见敲门声,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敲个鬼,大热天不窝棚里,还夜猫子一样窜来窜去,也不怕中暑。”蹦起来,赤着脚打开木门,一见是身穿警服的人,愣了。
“你好,丁总。我们上午见过,我叫朱寿俭,他是我同事,姓徐!”朱寿俭拍拍丁槐碾的肩,“这么不通风不透气的地方,你也知道稍不小心,就会中暑丢命啊!”
平素在工地上,被人五吆六喝惯了的丁槐碾,何时受过这样的抬举和尊重?
“哎哟,朱警官、徐警官贵脚到了这里,真是我们农民工的福气。只是,你看这里乱的,快请坐。”丁槐碾将两张小凳,用毛巾擦了又擦,将电扇对准他们,“电扇吹的都是热风,这鬼天气!”
“不能怪天气,要怪这工棚。一户挨一户、一片连一片的,还不是防火塑料搭建的。遇上个火星,遇上个电线短路,你们躲也没处躲,跑也跑不成,一个个的全完了。”朱寿俭在小凳上坐下来。
丁槐碾听朱寿俭如此一说,觉得十分在理:“谁说不是呢?只是隔热房子,是给有钱人准备的。”
“人的命都没了,要钱有什么用?安全,生命,是第一!家里人眼巴巴盼你们在外挣几个钱寄回家,结果却听来你们出事的消息,怎么承受得起?”朱寿俭体心贴己的话,令丁槐碾恍然大悟。
“朱警官,你是让我们搬工棚?可是,我们张老板说,这样耽误的是大家的时间和金钱。”
“这样当然要耽误几天工时,可是与生命比较起来,你们觉得哪轻哪重?你们是为老板打工,老板就要负责你们的人生安全,财产安全,这是老板应尽的责任和义务,这笔钱理所当然由老板来承担。”朱寿俭明白,从农村来的建筑工人,做的是苦力活儿,收获的财物也不多,许多道理他们不是不懂,而是节依缩食成习惯,他们害怕花钱,能省则省,许多时候只看到眼前利益,不能料到后顾之忧。
“真的,朱警官?这样的工棚,哪个愿意多住一天?可是包工头说这钱是分摊在我们身上的。”丁槐碾道,“说真的,我们在外挣几个钱,就是带回家养老的,在外过一天是一天。”
“事故一发生,能过吗?”朱寿俭推心置腹道,“往下走,还有两三个月的高温期,一旦起火灾,再哭天喊地就迟了。”
朱寿俭句句在理、为民工生命安全着想的话,深深打动了丁槐碾,他主动交代了张啸天煽动民工的事情,并带朱寿俭去几个“目光短浅的钉子户”家做思想工作,朱寿俭的情真意切,深深打动了民工。
朱寿俭带着民警,连续五个晚上深入工棚找农民工谈心,感动了所有民工:他们一起向老板发出搬迁工棚的意愿。
压在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朱寿俭和民警,行走在寂寂无人的街道,感受着夜空的静谧。
突然,朱寿俭的手机响起,他一看来电显示,是田秀珍的,暗叫一声:不好!一定是夏玉红还没有着落,否则,这个万物入眠的深夜时刻,谁会来电话?
果不出朱寿俭所料,电话那端,传来田秀珍哽咽的声音:“朱所长,我还是觉得不对劲,我还是觉得玉红她……遇害不在了!”
一个母亲,不会无缘无故这样诅咒自己的爱女!凭玉红的人品,财力,也不可在外一待就是这几天。可是,中途她不是明明打电话回来了吗?她到底是旅游中途遇害,还是7月5日在乡荷线厂回家的路上就被劫?
各种疑问,在朱寿俭的头脑中,掀起电闪雷鸣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