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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章初心的力量

书名:小海的梦想  作者:吴克敬  本章字数:10002 字  创建时间:2021-02-02 10:28

在我们亲爱的土地上,有多少朴素的花朵默地开放在荒山野地里。

——路遥《平凡的世界》

索洛湾村的根基是什么呢?

是一棵树吗?当然是了。而且还有人。我与柯小海,就索洛湾村的根基这一问题,做了较为深入的讨论。在柯小海自己说来,索洛湾村发展的根基首先是人呢!我对他的认识,是举着双手赞同的,别说是一个村子的发展,便是一个小小家庭的成长,家庭里的人,也是根基中的根基。没有人,家就不是家,社会也就不是社会,人世上大事小事都将无法进行,更别说成就了。不过,在我身处索洛湾村的日子里,我还是要说了,他们村子的根基,有人的因素,还有他们村独特的文化根基呢。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我无意说佛,但我要说,索洛湾村的文化,就系于那样一棵了不起的树。

到处走动的我,每到一地总爱琢磨那个地方的名字。像我是关中道上的扶风县人,所以为用“扶风”两个字称呼我的故乡而骄做,用得太绝妙了。风的诗意,风的浪漫,风的力量,让我不自觉地有种“扶风直上九万里”的快感!而索洛湾一个村庄的名字,我耳闻了,我眼见了我蓦然地要敬仰了呢。

这是因为那样一棵树呢!

一棵叫娑罗的树。作为中国作家协会赴印度、尼泊尔代表团成员,2015年,我有幸参访了佛祖释迦牟尼的诞生地蓝毗尼。那里与我国的孔庙有一比,也是被人称为圣地的。核心区有座摩耶夫人祠,祠内有一组浮雕,虽已残破,但还识辨得出摩耶夫人的诞子浮雕图。据《过去现在因果经》记载,怀有身孕的摩耶夫人走在花园中,见到一棵大树,花色鲜艳,枝叶茂盛,就举起右手想摘一枝。就在摩耶夫人折枝的那一刻,释迦牟尼慢慢地从她的右胁下,热乎乎地降生了。

那棵树就是娑罗树。

佛教界里有这么一条教规,包括娑罗树,还有菩提树、阎浮树、苾刍树,都被称为圣树的呢!然首选则为菩提树(菩提意为、智、道),常绿乔木,叶为卵形,茎干黄白色。传说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顿悟,创佛教,于是此树便成佛教“党悟之树”。次则为娑罗树,又名无忧树,释迦牟尼在此树下生,又在此树下涅槃。三则为阎浮树,四则为苾刍树。前者谓释迦牟尼在该树下思考世间道理及人生真谛,最终出家成道,创立佛教。而后者因为释迦牟尼倡导佛僧宽容忍耐,刻苦修行,弘扬佛法,拯救芸芸众生脱离苦海,与人们常说的“苾刍”五大优点相类同。然而与树同名的“苾当”,却并非木本的大树,只是雪山上一种草。佛僧又被称为“苾刍”或“比丘”,此树亦将错就错被称为圣树。

陕北山沟沟里的一个村庄,能够得此大名,确是大幸哩。

娑罗树是神圣的,我最初听闻时,还是有些讶异的。但我在与柯小海的交谈中,知道他们索洛湾村,确实有那么一棵娑罗树后,便没有什么好讶异的了。千里迢迢,万里遥遥,从大唐长安一路向西,也几乎就是神话小说《西游记》描述的那样,千辛万苦,取经天竺国,不仅取回了浩繁的佛教典籍,据说还带回了几粒娑罗树的种子。玄奘前往玉华宫翻译佛经,便将娑罗树种子也带了去。这种子,便在距离玉华宫还要北上几道沟沟梁梁的索洛湾村,天意地遗落了一粒。便是这一粒珍贵的娑罗树种子,是年发出了一株娑罗树秧苗,见风就长,没有几年工夫,便长成了一棵参天的娑罗树。可惜现在的玉华宫,我是去过几次,别说眼见,即是耳闻,也没有娑罗树的踪影。大家说的,就还是索洛湾村里的这一棵。

那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就这么不讲道理地又应验了一回。

为什么不成?为什么成荫?其中的奥妙谁又能说得清,大概只能归结为缘分了。机缘巧合,就没有不成的道理,自然更会插柳成荫。

没有确凿的依据可以说明,是先有了娑罗树,而后才有了索洛湾村,或是先有了索洛湾村,而后オ有了娑罗树。说不清就说不清吧,总之,索洛湾村因得到了娑罗树的垂青,获得了这样一个有文化的名字。因此我要说,这是他们的一个大缘分,更是一个大风水。

尽管在漫长的发展中,村庄的名字,最初的娑罗湾村,被乡里人等习惯性地叫成了索洛湾村。但这又有什么呢?是不会改变他们深深的缘分,以及本就存在着的风水的。如此好的缘分,如此好的风水,怎么能不惠及索洛湾村的人呢!

这便是柯小海在与我交谈中,念念不忘的另一种根基了。

这个根基就是他们索洛湾村生生不息的人脉。想想看,可不就是柯小海说的吗?他们村子里钱、朱、岳、阮、王、秦,以及他们柯家诸姓,谁家没有“闹红”参加革命的?柯玉斌、钱文彬、朱彩梁、岳英才、阮世龙、秦启发等,多了去了。自告奋勇奔赴抗日前线、解放战争,还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鸭绿江,抗美援朝,出生入死,他们是索洛湾村新时代建设的奠基者。索洛湾人不忘前辈们的功绩,沿着他们走过的道路,继续勇敢地前行,新的人才不断涌现、成长、发展……张军朝、路建民两个人,因为柯小海不断给我说、给我讲,便在我的耳朵眼儿里,像两位强悍的主人,居住了下来,让我绕不过去,不把他俩先写出来,笔墨就用不到柯小海的身上。

张军朝和路建民,我与他俩倒是都有一面之识。

头一次到索洛湾村,柯小海陪着我钻他们村的窨子沟。在已经被他们改造建设成一处蓝汪汪湖面的窨子沟沟口,我与柯小海从沟口夯土打起来的坝面上过,他俩当时即十分悠闲地在坝面上的廊道下,与村里的几位老人玩一种我弄不明白的纸牌。我在他们身后站了片刻,十分警觉的两人,便扔下手里的纸牌,站起来问候我了。从他俩简短的几句问候里,我听得出他们二人的社会阅历,可是有得我学习的呢。他俩一眼看出,我是个舞文弄墨的人,我也没有客气,端直说了我的身份。他俩因此乐了一乐,即给我说,让我放开了在他们索洛湾村吃,在他们索洛湾村住,把他们索洛湾村好好看个遍,他们索洛湾村有我可看的呢。

在他俩与我随便拉话的时候,柯小海一言未发,只是后来用跟张军朝和路建民二位一样的说话方式,把我简单地给他俩介绍了一下,之后就很尊重地让他们继续玩,而他与我则又继续我们的参观与交流。

所以说,柯小海心里的张军朝和路建民,既是他对他俩的记忆与评价,也是村里人对他俩的记忆与评价。

在索洛湾村,我听到了“梢林”二字。村民你说过了,他还又说,大家总要以“梢林”为开头,向我述说他们索洛湾村。

这是陕北的一个地理特色了。延安以北的地区,干早少雨,荒山禿岭是其基本生态。而延安以南地区,相对湿润温和,林木丰茂,既有高耸云天的乔木林,又有几乎密不透风的灌木林。更多的地方,乔木夹杂着灌木,灌木夹杂着乔木,当地老百姓即以他们自己的理解,把这样的山地,就都叫了梢林。鉴于陕北“闹红”的时候,刘志丹、谢子长、习仲勋等老一辈革命家,巧妙地利用这一地理资源,与反动派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后来研究映北革命的学者,就把这种老一辈革命家与百姓共同奋斗、坚忍顽强的革命精神誉为梢林精神。梢林精神的核心,就是能够把革命者与老百姓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共同战胜敌人的一股强大力量。

我看过一篇革命后代记述前辈们在陕北“闹红”的文章。文中说“梢林既是陕甘精神的一种象征,也是革命者美丽梦想的象征。其所代表的为人民而奋斗的真挚、快乐、谦逊、踏实、坚忍、坦荡、包容的美好品性及与大地同在的顽强生命力,成为一种独有的精神特质。”

这样的精神特质,因为梢林的存在,就还很好地保存着。

到了张军朝和路建民的时代,前进的道路发生了根本变化,发展的方向也有了本质改变,但当年陕北红军“闹红”的梢林精神没有变。他们依然坚持群众路线,与人民群众一起,为自已的新生活,像坚忍顽强的梢林一般,不怕困难,不畏艰险,彼此信任,互相依靠,做着他们坚持不懈的努力。

不过话说回来,在深山梢林里讨生活,可绝对是很不容易的呢。

别说索洛湾村,延安南部的梢林深山地区,几乎没有一个村子为原始村落,许多村庄都是五湖四海逃荒逃难来的贫困人家后来组建的。我前面已经说了,柯小海家就是从秦巴山地区逃难来的,其他人家呢,大同小异,少有一家老住户。我曾去与黄陵县相邻的黄龙县采风,就听那里的人说:“全国形势好,黄龙人口大减少;全国形势差,黄龙人口大增加。”我甚是不解,便问了人家,这才详知:全国形势好的时候,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黄龙人,就都有了返回故里的冲动,千方百计地脱离黄龙县,携家带口地回去;而全国形势差的时候,故里生活煎熬,以至无法生存,就要背井离乡,远赴黄龙,随便一处地方,深山也好,大沟也罢,只要有块可以开垦的荒地,挖刨松土,点上种子,打得下粮食能填饱肚子就行。

梢林的日常生活,无论黄陵县全境,还是与之比邻的黄龙县都是如此。

著名的陕北民歌《蓝花花》唱得好:“青线线的那个蓝线线,蓝格莹莹的彩。生下一个蓝花花,实实地爱死个人……一十三省的女儿哟,数上那个蓝花花好。”热爱陕北的我,去过陕北许多村庄,知道这曲信天游发源于距离索洛湾村不是很远的府村川,那个村子里的人口不多不少,刚好就“一十三省”的人家。所以说,信天游里的“一十三省”,并不是个地域概念,而是那个村庄人口状况的呈现。索洛湾村的人口状况,基本也是这个样子。大家都是“钻梢林”来讨生活的,在这里生活比在陕北北部那种干枯贫瘠的梁峁地还要艰难,抬头梢林,低头梢林,吃什么,用什么,都是严重问题。所以,除非迫不得已,是没有人愿意“走难(南)路”的。

所谓“难”路,也就是索洛湾村所在的延安以南的梢林地区。

然而命中注定般生活在了这里,有的人家赶上好时候走了,有的人家世代居住了下来。

柯小海的家族是这样的。张军朝、路建民的家族也是这样的。他们没有被梢林难住,而是勇敢地做了梢林的主人。如今担任索洛湾村监委会主任的张军朝,对此记忆就特別深刻。日子难场的时节,缺吃少穿,饿得眼睛冒花花时,村里人就手提一把老?头,上山创“鸡头根”,钻梢林捡拾橡树籽磨粉来填肚子。春天了,山绿了,可以上山挖野菜,钻梢林折树梢头,煮出来充饥……这样的生活,谁能说好过呢?好过难过都得过,梢林就这么不讲道理地锻炼着索洛湾村的人,培养着索洛湾村的人。他们自己艰苦,自己受难,但对于纳税义务,一点都没有逃避。在国家还没有免除农业税的时候,他们索洛湾村的人,再怎么困难,勒紧裤腰带,也是要一分一厘不少地上缴给国家的。如果国家有需要,号召支援国家建设,他们还会自觉多缴。在那一带,索洛湾村从来不会服输,年年都要争当第一名。

“那个时候,集体的事业就是大家的事业。索洛湾村那个时候,非常团结,‘队长一声吼,全村跟上走’。”张军朝就是这么自豪地描述他们过去的集体生活的。

这样一种团结进取的集体精神,不仅体现在每家每户的生活中,还体现在大家的集体劳动中。张军朝的记忆,与村里人的记忆带有强烈的普遍性,大家回忆起线麻生产,就难以忘怀。索洛湾村的土地,大都在梢林下的沟道里,潺潺溪流如同银练,串联起一块一块田地,不仅种得了玉米、谷子、糜子,还种得了水稻。不过,种植线麻才是得天独厚的呢。

线麻产量高,经济效益大,一经种植,就在索洛湾村推广开来,并深深地扎下了根。

深入索洛湾村的我,不想隐瞒我的经历,在走进大城市西安前,我有过一段相当长的乡村生活阅历。对线麻这样的经济作物,一点都不陌生。因为我就曾种植多年线麻,知道线麻这种农作物,优点可是不少。在我的记忆里,我们把线麻还叫作油麻,或者是绳麻。这样来说,大家就好明白,线麻不但是产食用油的农作物,还是麻绳、纺织的原始材料呢!在新中国建设史上,线麻既是人们的日常生活用料,也是国家战略物资用材。

张军朝就是一位种植线麻的好手。

当时的索洛湾村,与全国其他乡村一模一样,在保证集体土地的同时,给普通百姓分配了少量的自留土地,由农民自己安排种植。索洛湾村的人家,包括张军朝,把自己家的自留地,无一例外地都种植了线麻。而生产队集体,也挑出村里的好地,来种植线麻了。柯小海非常敬重张军朝

张军朝在生产队的同龄人里,算是一位少有的知识分子。1980年他高中毕业回到村里,第二年就当上了村一级的民兵连长。因为他办事公道,为人正直,再一年,村民大会改选时,就被选举为新的村长。在村长的岗位上,张军朝一干就是十三年,是索洛湾村改革开放以来,受群众欢迎的一位好村长。村民们历数他的作为,带领村民种植线麻是一件拿得出手的事情。不过,让张军朝自己来说,种植线麻,他继承的是村庄过去就有的一个传统。我欣赏张军朝实事求是的品格,因为黄陵县接待我的秦延辉部长,送了我一部《黄陵县志》,其中就有线麻种植的明确记载。线麻是计划经济时期最为重要的经济作物,而主产区,就是包括索洛湾村在内的双龙镇、店头镇一带,这里的土质以及水肥条件,最适宜线麻的种植……县志的记载往前一直推,还可推到新中国成立的1949年(陕北解放早于全国解放),黄陵县的双龙镇、店头镇即种植了300多亩线麻,总产13.79万千克,亩产42.5千克。此后许多年,适宜种植线麻的索洛湾村,就一直没有断过种植的历史,用索洛湾村人自己的话说,线麻就是他们的盐罐子、药罐子、钱袋子。总之,索洛湾村人手头上的那点活钱,几乎都是种植线麻得来的。

我不用多问索洛湾村人是如何种植和产出线麻的,因为我在乡村生活的时候,就也是个线麻种植能手。

要我说,种植线麻绝不是我现在笔下写来的那么轻松愉快,其种植和产出的过程非常繁杂,让人非常劳累。“会爬不会爬,一脚三株麻”,流传在百姓口中的农作谚语,一句话把什么都交代清楚了。这句农作谚语,很明确地总结出了种植线麻的密度,一只脚踩下去,踩得了三株麻,オ算是标准的,能够丰产丰收的。下种的时候,与种子一起播在沟里的,前有种子,后有复合肥。出苗了,又要及时疏苗,挑肥拣瘦,把肥肥胖胖的壮苗儿留下来,拣着瘦弱的苗拔了去。看着苗儿生长到盖得住人的脚背,就要在行距之间开沟施用追肥了……而这个时候,伴随着线麻苗儿成长起来的杂草,可是最仿苗哩!所以,铲除杂草一定要及时。看着线麻苗儿蓬蓬勃勃地生长,长得比人高出一倍多,这时就可以暂时不管了。静静地等待,是唯一的方法,等待线麻成熟起来了,组织人去割了就好。割线麻的镰刀,必须磨得非常锋利才行,一刀上去,当即齐根割倒,可是不敢顺秆爬,那就把上好的线麻破坏了。整整齐齐地割倒在地里,晾晒得蔫儿下来,就要先装车拉回大场,摊开来晒,晒脱线麻梢子上的麻籽儿,收起来榨油。麻籽的出油率不高,但香味独特,是老百姓嘴馋的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哩!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摘除线麻儿上的叶片了,男女老少齐上阵,谁来都能干。然而摘除了叶子,就只能留下有经验的人,来为线麻秆分类打捆子了。这是个见功夫的活儿,分类严格,沤出来的麻才好上等级,谈个好价钱。最后就是沤麻了,把打成捆子的线麻儿搬运到沤麻池边,左一排压下去,右一排再压,反反复复,3米深的沤麻坑,踏踏实实地压满了线麻秆儿,然后注入清凌凌的溪水,沤上那么一日两日的,还要换水继续沤……这个时候,沤麻把式的眼睛就是一杆秤,他眼观沤麻池里的水,再看沤在池水里的线麻秆儿,发现水的颜色与线麻秆儿的颜色,变化得很是那么回事儿了,就不敢耽搁,迅速招呼人来,从沤麻池里掏出沤好了的湿漉漉线麻杆儿,就又摊开在大场上晾晒了。

晾晒得不能太于燥,那种干湿相宜的线麻儿,才好扯出一缕一缕的线麻来,白花花又韧又长,抓一把在手里,随风那么一甩,轻舞飞扬,真是如诗如画一般的浪漫哩!

收获线麻的日子,一年到头,不会早了,更不会迟了,基本都在二十四节气的白露之前。

索洛湾村的人,把收割线麻的日子,也叫“杀麻”的时节。到了这个时节,索洛湾的山似乎也都沸腾了,满村的人无不沉浸在一种非常欢快的喜悦之情中。众人集中在一起,杀青割麻,脱粒摘麻叶,打捆子沤麻,乐着的嘴是合不上了,有笑没有笑,可笑不可笑,谁说一句话出来,都可能惹得大家一阵哄堂大笑……会唱信天游的入,不失时机地是一定要扯开喉咙,唱他一曲两曲的哩!

可不是嘛!先唱起来的是一个男将了:白格生生脸脸俏格溜溜手,

你绵格出出肉肉没揣够。

一把的那个搂住你细腰腰,

就像个老羊疼羔羔。

男将这种带有挑逗性的吼唱,没有难住女将,她们之中有此长项的人会立马站出来,与他对唱一番的呢

男将唱的是《白格生生脸脸俏格溜溜手》,女将就给他还一曲《干石畔栽葱扎不下根》:

干石畔上个栽葱儿他扎不下根,

我在这鬼面前活不成个人。

毛市布裤子里格他扫大腿么,

脑畔上就站着个骚情的鬼。

一男一女地唱来,让索洛湾村比过年要社火还要红火热闹。大家在一起的这种快乐劲儿让张军朝高兴。他是想到了,仅仅是线麻的种植与收获,就把村里人的感情,还有村里人的心,都很好地聚拢在了一起,所以说,线麻就是索洛湾村人情感相系的那一根断不了的绳子。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如一夜春风,吹遍了祖国大地。索洛湾村虽然身处大山密林的深处,却也不可避免地卷入了这场规模性的大潮中,村里人顺应时代的发展,就把村里的土地、性畜、农具也都拿出来,分配给了各家各户。老实说,眼睁睁看着集体的财产,那么零敲碎打地分开来,张军朝的心里是不好受的,他甚至有想流泪的感觉。

今后的日子,真就没有集体什么事儿了?

张军朝有那么一段时间,想得最多的就是,集体的财产是分配给村里的人了。但集体还在呀,并没有因为财产的分配而失去存在感。有了这样一个清晰的认识,张军朝没有颓废,而是转换了思想,转变了思维,开始思考在新的形势面前,如何发挥集体的作用,继续为村里的人服务。

那么,村集体还留有什么可以为村里群众服务的呢?

掰着手指头数吧,入得了张军朝眼的,还有村子河道边无法耕种的40亩烂泥田,再就是生产队时建起来的砖瓦厂,还有就是从公社化改制过来的镇政府下放给村里的铡草机、脱粒机、插秧机等。但这些个东西,无论烂泥地,还是砖瓦厂或各式各样的农业机具,似乎都派不上用场。特别是那一堆农业机具,在镇政府分配给村里的时候,还借用村集体的名义,贷了银行的款子呢!再者说那样的农业机具,其技术性能,与村里的自然条件完全不配套,根本发挥不了作用,而且还要张军朝按时归还银行的款。

这样一个集体,张军朝不头疼谁头疼。

头疼着的张军朝,眼里就只有那座不成规模的砖瓦厂了。说其不成规模,绝没有冤枉它一一小得如同山沟沟里靠着一边的土崖从上到下挖出来的一个圆形的土窑罐。即使是在生产队集体的时候,烧砖烧瓦,一窑也装不了多少货。使用的烧窑技术,也原始得可以,不像那时候已经十分流行的轮转窑。生产队解散了,这样一个原始的砖瓦窑,似乎也寿终正寝,免不了塌火的命运。偶然地,有哪户人家,想要翻修自己家里的老屋,需要些新的砖、新的瓦,就给张军朝说一声,交上两个小钱,拉上两个懂技术的人,开火给他自己家里烧上一窑。到窑开的时候,叫上一场电影,给大家放一放,也就算了。

集体的积累在不断地减少,十多年后,国家体恤村集体的困难,把贷款利息部分地免了去,再把剩下的款项分给个人,才陆续还清了压在集体身上的债务。对此,今天的张军朝说起来还深怀愧疚,认为对不起国家和村民。即便这样了,有一件急得他想要跳沟的事情,比老虎豹子还吓人地逼在了他的眼前。

那就是索洛湾村里的小学校舍了。

都是自己村里人的小孩儿哩,坐在教室里,下雨天,教室外边下大雨,教室里边下小雨,教室外边的雨停了,而教室里的还淅淅沥沥停不下来。夏天的时候,是这样一副样子,而到了冬季,情况更为糟糕。

四面墙壁到处透风就不说了,一场大雪下来,堆积在房屋顶上,把房屋的檩梁和椽子压得咯吱咯吱地响,压塌下来可怎么办?

火烧眉毛的事情呢!

张军朝不能唉声叹气,他把集体的烂泥地里长着的那一茬杨树和柳树,一天去看三遍。看一遍,用他粗糙的手,把那些个基本长成的杨柳树,把一遍。他心知肚明,那些个杨柳树,是还有它们的长头哩!可他没有了办法,就狠下心来,报告给双龙镇镇政府,批复下来,砍伐了去,卖了些活钱,请了匠人来,把危了好些时日的村子小学教室维修了一下。

孩子是村子的未来,把学校的教室维修好,张军朝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但是他心里的集体意识,依然强烈得放不下。我看到一篇采写张军朝的文章,就突出地提到了这个问题。说在索洛湾村里,算是知识分子的张军朝,其实非常老实本分。用张军朝自己的话说,他能被村里人选举为村长,绝对不是因为他有文化,而是因为他思想品质好,对党忠诚,对集体热心。再者呢,他也是一把种地的好手,他多么想在他的努力下,使他们索洛湾村富裕起来。

他心里的这个梦想,从来没有停止。

他的梦想,要有人来接续了。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柯小海给我述说的路建民了。

“在我们亲爱的大地上,有多少朴素的花朵默默地开放在荒山野地里。”毫无来由地,路遥在其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里说过的这句话,随着路建民在我的笔下出现,仿佛流水似的,也就涌进了我的脑海,让我不得不说:张军朝、路建民可不都是开放在荒山野地里的花儿吗?

承认他们都是花儿就好了。

荒山又怎么样?野地又怎么样?也许偏远,也许荒芜,但一点都不影响花儿的盛开和鲜艳。

我因此想起,我在自己的一篇文章里这样写了:“再小的草,是都会开花的。”张军朝以他自己的方式,绽放着他自的色彩。轮到路建民了,他是也会绽放出自己的色彩来的。

“土地不会骗人。”路建民如是说,仅一句话,就让我特别服气。

我在乡村生活的时候,就听老辈人说:“人哄地一时,地哄人一年。”路建民的话,比我听到的这句话,更简洁更有力量。与他说的这句相衔接的,还有一句话,那就是村里群众说的:“政策对了头,群众有奔头。”现年直奔70的路建民,在一位采访他的记者面前,说了曾经的索洛湾村集体经济出现困难时,他们村干部的活思想。索洛湾村地处革命老区,大家的集体观念都特别强,凡是集体的事情,都比个人的事情要重要得多!

路建民本人就是这个样子。他们家到索洛湾村来,都是因为父亲的关系。原在河南老家宁陵县人民法院当院长的老人家,毫无预兆地被错划为“右派分子”。他们没有地方去,就流浪着落脚在了索洛湾村。这里民风淳厚,他们一家落下脚来,起码能有一口饭吃。所以,路建民把深山老林里的索洛湾村,是深深地爱上了。1978年时,给他父亲落实政策,平反后回他们河南的老家,别的家庭成员都跟着回去了,路建民不能说不想回,但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留在了索洛湾村,当上村里的党支部书记。

像路建民这样的身份,放在别的地方,别说有担任村党支部书记的机会,便是能够入党,就已经算是高看他了。但这里的人不同,看一个人,首先看的是人的品格高不高。他们眼见的路建民,诚实厚道,还有办法,便打心眼里相信他、拥护他,使他走上村级领导岗位,带领村民向前走了。

在路建民的记忆里,村集体不可避免地被削弱,但在他担任村党支部书记的日子里,村里的风气依然很好,特别是他们村干部,仍旧秉持着良好的传统作风,相互都很重义气,重做思想工作。

这样的传统,路建民说了,柯小海也说了。用柯小海的话说,就是“如果没有这样的好传统,也就没有索洛湾村现在的好底子”。

好的传统,养成的必然是好村风。20世纪60年代至今,索洛湾村的人干干净净,就没有发生过一起刑事案件。

别人说:“分田到了户,闲了村于部。”路建民不能这么说,也不能这么干。他哪里闲得下?国家没有取消农业税,他就得催粮要款,要村里人不折不扣地尽到对国家的责任;再还有计划生育的国策,亦须落实好。在此基础上,村集体的义务工,也是一定不能少了的。窝在大山深处的索洛湾村,一场大雨,就可能把村里通向外面的道路冲得断成几截。不修出来可怎么办,断绝与外面世界的联系吗?当然不能。仅口头上号召是不够的,唯有自己带头,走在前边,一?头一锨地,挖来土石方,把断了头的路,无论坑大坑小,一个一个地填起来。填平了,压实了,能够通车走人了,路建民オ会回家去。

很自然的是,来时他走在最前边,回时他走在最后边。

然而让路建民懊悔的是,他们村干部思想观念的落后,还是影响了索洛湾村在改革开放初期的发展。不过,他们发现索洛湾村所处的自然环境,对于新农业的发展,保有着一种先天性的独特优势,那就是把种植线麻的传统耕作模式变化一下,集中精力种植水稻了。

南泥湾距离索洛湾虽然有些远,但其自然环境与索洛湾村有着诸多相同点。这给了索洛湾人很大的启发:南泥湾那里种得了水稻,而且种出来的水稻还很受市场欢迎,他们为什么就不能种植呢?守着金饭碗不端,让谁去端呀!今天再来梳理,是谁先在村里开垦水田,种植水稻的,一定能找到根源。索洛湾村人,把这一份功劳,记在路建民头上呢。正是他在担任村党支部书记的时候,鼓励扶持村民大力发展水稻种植,把村里许多原来不是耕地的烂泥滩、烂泥洼,整修成了高产丰产的水稻田,大大地改变了村民的生产条件与生活质量。

勤劳使人富裕。村里的赵乐信父子就是典型。儿子赵善良从部队转业回来,把他当兵时的见识,运用到生产实践中来,承包了村里一大片水田,精耕细作,成为村里最早富裕起来的人家。

还有阮书生,实现了养牛与种植水稻、线麻相结合,也完成了率先致富的人生目标。

他们的富裕,充分调动了村里人发家致富的积极性,大家雨后春笋般奋发而为,村民个体经济得到了最为广泛的发展。譬如有一手机动车辆驾驶技术的柯平,就购买了索洛湾村第一台拖拉机,跑起了长途运输,更快速地成为村里的致富典型。

先富起来的索洛湾村村民,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他们头脑灵活,都有一定的文化知识。这是基础,更重要的是他们善于学习,敢闯敢干。总结他们的优点,向村里人推荐传播,让大家向他们学习,是路建民那个时候最愿意做,也做得最有成效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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