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一个晚上,风是后半夜起的,很大,很冷。他蜷缩着,好像一只受伤的猫,靠着家门,任伤心的泪在风里滴落,最后结成冰。
姨娘回来已是凌晨三点,见他在冷风中紧缩成一团,急急地把他抱进屋。他的妈妈,也就是姨娘的姐姐,和她一样,也是刑警。她在一次追凶过程中牺牲了。
姐姐临终前,把儿子托付给妹妹,嘱咐妹妹一定要把他当亲儿子看待,把他拉扯成人。
妹妹从一个警校毕业,变成了一位母亲。她把所有的爱倾注在“儿子”身上。而就在这个北风凛冽的夜晚,他不再叫她妈妈,而是一口一个姨。这个称呼仿佛是飞来的冰雹,打得她全身生疼。
在学校,他被社会上的小混混追打,常常鼻青脸肿地回来,却从不向“妈妈”哭鼻子,也不喊痛,成熟得让人心酸。
她关切地问:“儿子,你怎么啦?是不是和同学打架了?”
他毫不在乎地说:“姨,没事,只不过是摔了一跤!”
他甚至在一个她执勤的日子,卷起书包和床单,逃也似的离开家,睡到天桥底下。她的同事认出他来,把他领回了家。不,同事几乎是将他押送回家的。他们之间的距离,一天长一点儿,终于成了一道天堑鸿沟。
她快要疯了。为什么自己抛洒出去的爱,激不起“儿子”一丝一毫的反应?他冷漠得如一尊月光下的雕塑。又一次成功地执行任务回来,她随手打收音机,陡然听到“儿子”的声音。“我怕。我一个人在家,姨娘执行任务去了。我妈妈生前和姨娘一样,也是刑警,在一次追捕逃犯中死了。”“我怕,我姨娘会像我妈妈一样……现在,我努力把姨娘当陌生人看,如果她牺牲了,难受也许会少一点儿吧。”“其实,我很怕姨娘离开我,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啊!今天是母亲节,我真想喊她一声:妈妈!”
她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泪珠一滴滴落下,悬在心中的疑团散了。她在午夜收音机的电波里,收获了世界上最浓烈、最真诚,也是最为极致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