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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心商店的领导经过1年多一系列花样百出的手段，把大部分职工赶到了社会上。原有的1000多名职工只剩下300多了。然而领导对这个数字还不满意，又把魔爪伸向我等青工身上。和对中年职工采取的方法大同小异先软后硬，先是劝其趁着年轻出外谋生：
“外面的前途很辉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趁着年轻自谋生路去吧，别把自己毁在这个单位！我们年纪大了，如果年轻早就闯天下去了。”听劝的写个请假申请离开单位，每月领取企业给发放的80元微薄的生活费。不听劝的不写申请的也一样给你造册80元工资，你走不走自己看着办！
我商场的经理都调任到其他商场去了，不但没有晋升还降级了，虽然临走时说了我不少好话也无济于事。好在原来承包商场的浙江商人荣华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仍然决定承包租赁该商场。他此次对于商场改组、人员调配有说话的权利，他提名道姓保举我留在服装商场仍然干我的老本行。
然而两店合一毕竟领导多余了，群众也多余了，相互看着不顺眼，互相排挤，互相点炮，明争暗斗，八仙过海，各显其能。黑白颠倒，搬弄是非，没有一天安宁的时候。尤其是经过领导一系列的手段，商场的职工所剩无几，留下的更加觉得工作的珍贵来之不易，因此斗争更加残酷，人心更加复杂。为了显示领导合理安排工作的权威性、公平性，商店别出心裁的计划了一个项目，到郊县去军训，在军训中观察表现好的留下，表现差的下岗，作为最后一次决策商店成员的法宝。由于军训成了大家生死攸关的转折点，因此军训成了真正的战场，全体职工高度重视，特别是平时工作奸猾捣蛋、蜻蜒点水的同志这个时候180度的大转弯活脱脱地变了一个人。跑操跑到第一个，领导叫东绝不敢到西，绝对的唯命是从，点头哈腰，既礼貌又谦恭实在成了先进分子。还有身背处分的几个同志在军训时候表现出了“戴罪立功”的热情，拔草地，整草坪。吃苦在先，享受在后。
积极表现了几天，同志们眼看着撑不下去的时候，苍天很知趣地下了一场大雨结束了大家场外的强化训练和出力劳动。大雨下了整整一周，大家也休息了整整一周。
这场雨是黑色的雨，染黑了青山，染黑了绿水，染黑了草木。这场雨是褐色的雨，比污泥的色彩还要深些！污泥抹在我身上，抹在我脸上，刚刚从泥地里摸爬滚打过一样的我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丝一毫干净的地方。我在雨中麻木，在雨中呆滞，变成了泥塑泥偶。这是一场红色的雨，鲜红的血液铺天盖地荼毒生灵，血水中的我伤痕累累，仰天长啸！
这是一场恐怖的雨，阴晦的雨。秋天变成了冬天，瑟瑟寒冷。这场雨不是突如其来短频快的雷阵雨，也不是蓄势待发的暴风骤雨，这场雨是专门下给我的倒霉雨！这场雨淹没了室外军训场地。与我一起军训的其他成员兴高采烈地暂时结束了艰苦的训练。有的躺在床上读小说；有的蒙起被子呼呼大睡，鼾声四起；有的聚堆打扑克，你争我喊，输赢激烈；有的随意聊天，三国五胡、天方夜谭、黄色段子……一惊一乍，哄笑嬉闹不绝于耳。
我却在这场人人称快的大雨中生病了。由于参加军训时逢8月盛夏，商场领导又说部队所在地条件很好，什么都不用带只带一双球鞋就行。因此素来没有军训过的我没有一点军训常识，就只带了一些洗漱用具、几件换洗衣服轻轻松松地出发了。没想到绵绵秋雨郊外的夜晚却十分寒冷！我问部队借床褥回答是“叫你们自带”！没办法晚上只好和临床的同志合盖一个毛毯，但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毛毯在我身上，天亮的时候毛毯全部在同志身上。这样下来没几天我的腰痛顽疾又犯了，一天比一天重，以至于彻底不能站起来了，我在床上辗转反侧痛苦呻吟。
在这个最需要关怀和照顾的时候，不但没有得到领导的慰问和看望，反而给几个原来嫉妒我做商场主任的“长舌妇”提供了报复的机会。她们嘲笑、起哄、拍手歌唱，好像是拿破仑打赢了奥斯特里芡战役一样的庆幸欢快，一个个得意洋洋地从我床前走过，就差没有鸣鞭放炮了。
一贯在商场里刁横跋扈早就嫉妒我当主任的娜大呼小叫地说：
“呀，你也有病的时候，我们看到你从来都是阳光、精神、意气风发的呀，怎么会病在这里呢？”
向来喜欢砸洋炮看别人笑话的辉夹枪带棍地说：
“哎！部队是军训的地方，你怎么还把自己劳累病了呢，这里不是商场，这里是粗人待的地方，只要服从命令就行了呀，怎么你在商场指挥人、教训人惯了，来这几天就受不了，太娇气了吧，商场经理惯的不行，吃不了苦头了吧！”
从来叽叽喳喳喜欢议论别人的兰挤眉弄眼地说：
“病了好，病了好，病人是福，好好休息几天吧，正好不用出操，你老人家不是当军人的料，你适合指挥千军万马啊。没想到你也和我们一起来军训，单位给你安排个班长，你应该当个经理啊！班长太小了，给领导使使性子吧，躺着示威几天吧，回到商店她们知道你厉害，保准提拔你……”
媒婆一样庸俗的花大姐拉长了粗嗓门一惊一乍说：
“军训没用到腰啊，你怎么会腰疼呢？大姑娘家的，我给你揉揉吧！”
“谁跑到部队生孩子来了，这么难过！”两三个看热闹的40多岁的老职工笑骂戏谑地跑到5号房间。四五个二三十岁的青工尾随而来。怪兽一样躺在病床上的我任人指点评说！
当然也听到了一些善意的问候，只是这些善意太微弱、太轻浅，不能胜过那些诋毁的、恶意诽谤的一浪高过一浪的声音。
那些指桑骂槐得意忘形的话语激怒了我，商店里六年来的愤怒不平和眼下的嘲弄像子弹出膛一样扣好了扳机，像山洪暴发一样地倾泻狂奔。我咬牙切齿地诅咒，我痛快淋漓地怒骂，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格外的亮耳。
第二天商场苟经理像个没事人一样赶回商店处理其他事情，留下两个副经理督阵，我请了病假休息。邻居部队司务长强同情我的处境让我睡在他的宿舍里，给我盖好了他的被褥，打来了饭菜。下午带我去医院看病，并在医院附近的宾馆包了一间房子让我休息。他说：“忍受了这么多天的寒冷，洗个热水澡促进血液循环，病情会好转些的。”晚上大队部值班的部长知道情况后给我送来了消炎痛，并且邀请我到部队疗养院去休养。
从医院回来的我又听到更为可怕的声音“可能是做流产手术去了”。我成了部队上最大的新闻，新闻中的焦点人物，被炒作得沸沸扬扬、乌烟瘴气。我睁眼闭眼看到的都是一张一合丑陋的嘴巴，这些嘴巴重复叠加成千个万个，谩骂声汇成了河流，滔滔滚滚，臭气熏天！我看到了偷窥别人私密的淫邪的眼睛，这些眼睛也重复叠加成千个万个，放射着凶狠的、邪恶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