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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2.5对作家、诗人的专题研究示例:李白诗作中的比兴

书名:我的语文教育观与实践探索  作者:段全林  本章字数:12505 字  创建时间:2021-01-29 18:21

李白是中国古典诗歌比兴意象的集大成者

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以“六义”(风、雅、颂、赋、比、兴的合称)为突出成就开了比兴手法的先河,代表古典诗歌比兴寄托的第一座高峰。以中国古代第一抒情长诗《离骚》为代表的《楚辞》依诗取兴,引类譬喻,继承而又发展了《诗经》的比兴传统,成为古典诗歌比兴寄托的第二高峰。盛唐诗人李白,以“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州”的非凡气度,继承并发展了《诗经》、《楚辞》及汉魏六朝诗歌的比兴意象,成为古典诗歌比兴意象的集大成者。

一、综述比兴意象及《诗经》、《楚辞》、陶渊明对诗歌比兴意象的贡献

先来谈谈比兴、意象两个概念。关于比兴的定义,前人有多种不同的解说,其中以朱熹的解说比较简明扼要。他说:“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辞也”。通俗地说,比就是取物为喻,即打比方。兴就是托物兴辞,即言在此而意在彼,这是兴的本质所在。至于作为引起下文所咏之词的兴,是一种单纯的兴,多在民歌中出现。实际上,古典诗歌中比与兴两种表现手法结合运用的情况较多,艺术效果比单纯用比或单纯用兴强烈得多,古人称为“兴而比”,或称为“比兴”,又称为寄托,有时干脆“比兴寄托”连说。皎然《诗议》云:“凡草、木、鱼、虫、人物、名数,万物之中,义同类者,尽入比兴。”说明“义同类”,是比兴的前提。罗大经说:“盖兴者,因物感触,言在于此而意寄于彼”,刘勰说:“诗人比兴,触物圆览”。他们二人的论述说明感触体悟、类比联想对比兴的形成具有重要作用。如何做到感触体悟,类比联想呢?通常运用比喻、比拟、象征等修辞手法。

总之,比兴的本质是取物为喻、托物兴辞。什么叫意象呢?意象,或称之为“兴象”,是我国古代诗歌的一个最基本的美学概念。在中国古代文论中最早使用“意象”一词的是刘勰《文心雕龙·神思》中的“窥意象而运斤”。在诗学发展的过程中,“意象”这个概念,并没有一个确定的、一成不变的涵义:或指称“意中之象”(刘勰《文心雕龙》);或涵盖“意与象”(何景明《与李司空论诗书》);或类似“境界”(姜夔《念奴娇序》),“或大体相当于今日的“艺术形象”(方东树《昭昧詹言》卷八)等等。中国古代诗论中的意象主要还是“意中之象”;客观的“象”映入诗人的头脑;再渗透着诗人主观的“意”(情思兼含审美趣味)的色彩而成为意象。意象的基本特征是:“比兴象征性,真幻统一性,组旧翻新性”。了解了比兴、意象两个概念后,比兴意象这一概念也就不难理解了。所谓比兴意象,简单地说,就是用于比兴手法中的意象。

比兴意象的创造起源于《诗经》,也是《诗经》的最高艺术成就之一。《诗经》中的比兴意象尽管比较零散细碎,但它创造了以鸟类为中心的比兴意象群,而且许多象体都有基本确定的蕴意范围。闻一多先生曾指出:“三百篇中,以鸟起兴者,亦不可胜计……假鸟为喻,但为一种修辞术;自视为鸟,则图腾意识之残余。历时愈久,图腾意识愈淡,而修辞意识愈浓,乃以各种鸟类不同的属性分别代表人类的各种属性。”(《古典新义》)闻一多先生的论述,说明《诗经》创造了大量鸟类比兴意象,许多象体都有各自基本确定的蕴意范围。如鸠与爱情有关,燕有神话意义,征鸿多关别情,黄鸟多涉愁绪。当然,不仅仅是禽鸟不同的属性分别代表人类的不同属性,其它类的象体有的也代表人类的某种属性。如白茅表现风俗,水是婚姻爱情的象征,鼠与不劳而获的剥削者有缘等等。以上谈的是《诗经》对古典诗歌比兴意象的贡献。《楚辞》对古典诗歌比兴意象的贡献在于:“托芳草以怨王孙,借美人以喻君子”,又以香草比美德,以恶草比恶德,继承并发展了《诗经》的比兴传统,将《诗经》零散细碎的意象,编织成宏大的景观,建构为绚丽的以“香草美人”为中心的比兴象征系统。正如王逸在《离骚经序》中说:“善鸟香草以配忠贞,恶禽臭物以比谗佞,灵修美人以媲于君,宓妃佚女以譬贤臣,虬龙鸾凤以托君子,飘风云霓以喻小人。”汉魏六朝时期的代表诗人陶渊明,作为田园诗的开创者,着重创造了青松、白云、飞鸟、菊花等以田园景物为中心的比兴意象群,寄寓着他热爱自然的高风逸趣,凸现着他追求理想,抗争现实的高尚人格。

二、李白诗中的三大比兴象征系统

盛唐诗人李白集《诗经》、《楚辞》及陶渊明等比兴传统之大成,独辟蹊径,自出新意,极大地拓展了比兴意象的领域,显示出苍茫寥廓的新境界,形成了三大比兴象征系统。

(一)以动植物为意象的比兴象征系统

概括起来,主要有花鸟虫鱼、香草美人、蝇鼠驴狼等动植物意象构成的比兴象征系统。

以花鸟虫鱼为比兴意象如《清平调》之三中的“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这里以“名花”托物兴辞,表面上写牡丹花,实际上喻杨贵妃有牡丹花雍容华贵之美,倾国倾城之貌。《夜下征虏亭》中的“山花如绣颊,江火似流萤”,以“绣颊”指少女,以之形容山花。那征虏亭畔的丛丛山花,在朦胧的月色下,绰约多姿,好像一群烂漫的少女,伫立江头,为诗人依依送别。据清人陈奂《诗毛诗传疏》统计,《诗经》中出现的鸟名有35种,而从《李太白全集》中“得到鸟类名称约60种左右。”由此可见,李白诗(文)中的鸟类意象的名称从数量上大大超过了《诗经》。意象的基本特征之一是比兴象征性,李白诗中的许多鸟类意象也不例外。如“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上李邕》)以大鹏象征诗人伟岸不屈的性格。《古风》其四十中的“凤饥不啄粟,所食唯琅旰。焉能与群鸡,刺蹙争一餐?”以“凤鸟”自比峻洁的人格,以“群鸡”喻争名逐利的庸碌之徒。《望鹦鹉洲怀祢衡》中“鸷鹗啄孤凤,千春伤我情”,用恶禽“鸷鹗”喻奸佞邪恶之人。《白头吟》中“愿逢同心者,飞作紫鸳鸯”。以“鸳鸯”喻合欢之情。《千里思》中“鸿雁向西北,因书报天涯”,以征鸿比托羁旅行役、离别提携。李白诗中常把花、鸟两个意象结合起来使用,如《杨叛儿》中“乌啼隐杨花,君醉留妾家”。以“乌啼隐杨花”,引起下文的“君醉留妾家”,这是兴;兴中包含比义:欢歌笑饮的情人,正像啼鸟归巢之后,在绿杨细柳的掩映中甜蜜地憩息,尽情地陶醉在无限的浓情蜜意之中。这是将花(杨花)、鸟(乌鸦)融于一体作为比兴意象的典型诗句。

以香草美人为比兴意象如《古风》第四十九首以南国美人遭妒远逝,象征怀才不遇之士不为世所用,洁身自好,自得其乐。《古风》第四十七首以桃花和松树分别象征不同品格的人。桃花靠春风而华艳,但它华而不实,经不起风霜考验,衬托出松树独立挺拔、不畏严寒的品格,它们正像生活中有的人借助于他人的援引,煊赫一时,但转瞬之间,就“零落相失”;而有的人傲岸不屈,独立进取,有坚贞的操守,经得起环境的考验。以上二诗是李白创造性地运用美人香草比兴意象的典范作品。值得注意的是,自屈原《离骚》之后,从阮籍的组诗《咏怀诗》,到陈子昂的《感遇诗》,再到李白的《古风》,不仅清晰地展现出历代遭受压迫的文人采用随感录式的咏怀组诗抒情言志的轨迹,而且对于香草美人比兴意象的运用,也显示出一条清晰的继承和发展的轨迹。

以蝇鼠驴狼为比兴意象如《远别离》中的“君失臣兮龙为鱼,权归臣兮鼠变虎。”以龙喻为君者,以鼠喻窃国者(或小人)。如果用人失当,大权就会旁落,为君者会被废弃(龙变为鱼),窃国者(或小人)就会吃人(鼠变虎)。在《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中,以骅骝和蹇驴分别比喻贤人和庸才。“拳锔”写出了良马压抑难伸的情状,“鸣春风”写出跛驴子的得意神态。两相对照,写出了志士才人受压、小人蠢才得志的黑暗现实。李白很想通过广泛交游,来施展自己的才能,可是“黄金散尽交不成”,尝尽了世态的炎凉,还时时受到苍蝇一类小人花言巧语的诽谤。谗言之可畏,就象曾母三次听到“曾参杀人”的谣言,也信以为真那样。以上二诗是以蝇鼠驴狼为比兴意象的典范作品。

(二)以山川景物为意象的比兴象征系统

概括起来,主要有高山大河、冰雪风霜、明月白云等山川景物构成的比兴象征系统。

以高山大河、冰雪风霜为比兴意象李白常常用比兴意象的组合与叠加来托物兴辞。如《行路难》中的“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李白学习鲍照的《拟行路难》诗题,但创造了新颖、贴切的比兴意象。以“渡黄河”、“登太行”象征实现宏伟的理想、抱负,以“冰塞川”、“雪满山”象征前进道路上的重重阻碍。一首诗中,融山、河和冰、雪等多种比兴意象于一体,堪称一绝。又如《北风行》一诗,描写一个北方妇女怀念戍边战死的丈夫。诗中抓住思妇焚毁丈夫白羽箭的行动,刻画了她睹物思人的矛盾心理状态。诗的末尾写道:“黄河捧土尚可塞,北风雨雪恨难裁。”河可塞而恨难消,用捧土塞黄河的比喻,来突出思妇“恨难裁”的悲愤心情。二句诗中,将河、风、雨、雪四种比兴意象巧妙地组合在一起,这样的大手笔,也只有诗仙才用得出来。

以明月白云为比兴意象刘竹在《试论月亮意象与古代诗艺的关系》一文中说:“李白是中国古代最爱月也最懂月,能与月心心相印的伟大诗人。”的确,李白写月的成就远在屈原、陶潜之上,著名的《静夜思》可谓绝唱:“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诗中明月、乡情水乳交融,真是“无意于工而无不工”,让人体味不尽。“长留一片月,挂在东溪松。”(《送杨山人归嵩山》)诗人别出心裁地在月前冠以“长留”二字,突出意志的力量,这样人和物都发生了超凡入圣的变化,涂上一层神奇瑰丽的色彩。这里明月就成为超凡脱俗人格的象征物。《宣州谢眺楼饯别校书叔云》中的“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以“揽明月”比喻李白渴望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

云作为一种比兴意象在李白的笔下是隐逸的云、深情的云、浮动的云。自南朝梁代诗人陶宏景写下“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的诗句后,白云便成了隐逸者的象征。李白继承了这一传统,他在《赠孟浩然》一诗中写道: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以高人隐士的松风白云为比兴意象,写孟浩然宁弃仕途而取隐遁,赞美他的高风亮节,这是隐逸的云;有一个流传久远的故事:“昔者,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台,望高唐之观。其上独有云气,山卒兮直上,忽兮改容。须臾之间,变化无穷。王问玉曰:‘此何气也?’玉曰:‘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阴,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日朝视之,如言,故为立庙,号曰朝云’。”(宋玉《高唐赋序》)“其夜,(襄)王寝,果梦与神女遇。”(宋玉《神女赋序》)自此之后,“朝云”便常常出现在古代诗歌之中,成为情侣的代称;“云雨”则成为男女欢会、情爱的象征。李白同样继承并发展了这一比兴传统。如“美人美人兮归来,莫作朝云暮雨兮飞阳台。”(《寄远十一首》其十一)“襄王云雨今安在,江水东流猿夜声。”(《襄王歌》),“楼中见我金陵子,何似阳台云雨人”(《出妓金陵子呈卢六》),“风此不记人,恩情云雨绝”(《代赠远》)。以上是深情的云。浮云无根,飘忽不定,古代诗歌常用它比喻浪迹四方的游子。梁德林先生在《古代诗歌中的云意象》一文中指出:“以‘浮云’比喻游子的最早出处当数《昭明文选》所录李陵《与苏武诗三首》其一:‘仰视浮云驰,奄忽互相逾。风波一失所,各在天一隅’。”李善注云:“言浮云之驰、奄忽相逾,飘忽不定。逮乎因风波荡,各在天之一隅。以喻人之客游,飞薄亦尔。”李白继承并发展了这一传统,他在送别和忆友为题材的作品中常用这一意象,如在《送友人》中写道:“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和李陵诗相比,此诗喻体(浮云)与本体(游子)同时出现,意思更为明显。日月是光明之物,是诗人经常歌颂赞美的对象,有时候它们的光辉会被浮云遮蔽,这一现象很令人反感,敏感的诗人因此产生联想,于是出现了以“浮云”比喻奸佞小人、邪恶势力的手法。最早运用这种手法的是宋玉《九辨》:“何泛滥之浮云兮,蔽此明月。”朱熹解释说:“言浮云之蔽月,以此比谗贼之害贤也。”(《楚辞集注》)孔融《临终诗》也说:“谗邪害公正,浮云翳白日。”后句其实乃是前句的形象化说法。李白继承并发展了前人的这一比兴传统,他在《登金陵凤凰台》中写道:“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这里的“浮云”指的是皇帝周围的奸邪小人。“古道绵绵走西京,紫阙落日浮云生。”(《灞陵行送别》)“落日”、“浮云”是政治不清明的象征,蕴含着诗人对正在日渐消逝、永远不能重复的唐代盛世的感伤。以上是浮动的云。

李白有时把明月、白云两个比兴意象组合起来,颇见其艺术功力。最典型的诗句莫过于“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哭晁卿衡》)前一句暗指晁衡遇难,以明月象征晁衡人格的高洁;后一句以景写情,层层白色的愁云笼罩着海上的苍梧山,沉痛地哀悼晁衡的仙去,诗人通过写白云的愁来表达自己的愁,令人回味无穷。

(三)以事物、人物为意象的比兴象征系统

万物之“名数”,典故以及典故(包括神话、传说、故事)中的人物无不成为李白笔下的比兴意象,构成了绚丽的比兴象征系统。

以事物为比兴意象如《赠汪伦》后两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以桃花潭水之深,表达汪伦对诗人的深情厚谊。沈德潜很欣赏这一句,他指出:“若说汪伦之情比于潭水千尺,便是凡语。妙境只在转换间。”(《唐诗别裁》)显然,妙就妙在“不及”二字,好就好在采用比兴手法,变无形的情谊为生动的形象,空灵而有余味,自然而又情真。又如《杨叛儿》中的“何许最关人?乌啼白门柳。”“白门”指刘宋都城建康(今南京)城门,因为南朝民间情歌常常提到白门,所以白门成了男女欢会之地的代称。李白继承又发展了这一传统,在“乌啼白门柳”一句中不仅写出了男女欢会的地点(白门),又写出了环境和时间(乌啼应是接近日暮的时候)。“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长干行二首》其一)以及“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苍海”(《行路难》)等广为人知的诗句也是以事物为比兴意象的成功范例。

以人物为比兴意象在诗歌中主要指神话、传说、典故中涉及的人物。如《古风》(其二十四)“世无洗耳翁,谁知尧与跖!”“洗耳翁”指许由。据皇甫谧《高士传》说,尧曾想让天下给许由,许由不接受,认为这话污了他的耳朵,就去水边洗耳。“尧”是上古时期的贤君,“跖”是春秋时期残害人民的强盗。这两句是说,世上没有了像许由那样不慕名利的人,谁还能分得清圣贤与盗贼呢?两句诗中以三个人物为比兴意象,暗刺当时最高统治者不能辨别好人与坏人。这是以典故中的人物为比兴意象的典型例子。

人物、事物本来就往往联系在一起,人离不开事,事是由人为的,李白诗中常把这两类比兴意象结合起来,灵活运用。比如,《江夏赠韦南陵冰》中有这样两句:“我且为君槌碎黄鹤楼,君亦为我倒却鹦鹉洲。”黄鹤楼,本指楼名,传说中曾有仙人从这里乘黄鹤而去,李白在诗中以此来指代求仙。“鹦鹉洲”这一地名又暗寓汉末祢衡被曹操杀害的悲剧,在这里指代从政。这两句中,“槌碎”、“倒却”是象征性用语,表示诗人在成仙无望,从政无门的情况下,不再自寻烦恼。又如《日出入行》中“鲁阳何德,驻景挥戈?”“鲁阳”,即鲁阳公,《淮南子·览冥训》说鲁阳公与韩作战,十分激烈,时近黄昏,鲁阳公援戈一挥,使太阳退了三舍(一舍三十里)。这两句是说鲁阳公呵鲁阳公,你又有什么能耐挥戈叫太阳停下来?这是屈原“天问式”的笔法在李白诗中的再现,是人物(鲁阳公)和事物(驻景挥戈)紧密结合、灵活运用的典型例子。

李白以卓异超群的艺术才华建树了以上三方面的比兴象征系统。当然,这三方面的比兴意象,在具体的作品中很难截然分开,比如花鸟草木,它们属于动植物类,但又有谁说它们不是山川景物呢?

我们之所以这样分类,是为了便于说明李白继承并丰富了古典诗歌的比兴意象。

三、综述李白对中国古典诗歌比兴意象的继承和发展

李白诗中的比兴意象,“多具固定的原型范式。如大鹏源于《庄子·逍遥游》,鹪鹩亦源于庄子,又深受晋张华《鹪鹩赋》的影响。”又如美人芳草源于屈原,“朝云”、“云雨”、“浮云”源于宋玉。另外,“白门”源于北齐童谣《杨叛儿》,“金屋藏(阿)娇”源于《汉武故事》,“抱柱信”源于《庄子·盗跖》等等。李白对前人比兴意象的继承由此可见一斑。

李白诗中的比兴意象多为固定范式,呈现出“现成思路”的特点,即“诗中经常出现的具有象征性的景物会引发起人们习惯的联想和固定的情绪。”(赵沛霖《兴的起源》第八页),极易使人形成思维定势。

所以,他的诗中许多意象也和《诗经》、《楚辞》一样都有特定的意蕴。

比如,花比喻美人、美人比喻君子;凤鸟比喻峻洁之人,群鸡比喻庸碌之徒;龙是天子的象征,鼠是小人的代名词;骅骝喻贤才,骞驴比庸人;苍蝇与诽谤有关,贝锦与花言巧语结缘;松、菊、梅、竹象征坚贞高洁,鸿雁、芳草象征离情别绪;鸳鸯、连理象征情侣依依,杜鹃、猿啼象征凄厉哀愁;高山大河比喻胸有宏伟的理想抱负,冰雪风霜象征前进道路上的艰难险阻。青梅竹马(“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比喻男女少小相好,金屋藏娇比喻女人受宠得爱;“桃花潭水”成为抒写别情的常用语,“白门”成为男女欢会地点的代称;“抱柱信”、“望夫台”与爱情的信念有缘,“长风破浪”、“直挂云帆”与理想的实现有关;“洗耳翁”是不慕名利之人的代称,“尧”、“跖”分别是好人与坏人的化身;“黄鹤楼”与求仙访道联姻,“鹦鹉洲”与从政作官结缘等等。总之,在李白的诗中“既有美人、松柏、海日、天鸡、鸾凤、明月、宝珠、高山、大海的意象;也有苍蝇、老虎、豺狼、鱼目、桃花、冰雪等等意象,无论是瑰丽、美好的,还是肮脏、卑污者,都成为特定意念的象征,或放射真、善、美的光辉,或寄托对假、恶、丑的憎恶。”如此众多的含有“特定意念”的比兴意象,有的几乎成为民族文化心理积淀的原型形象,给后世文学产生了深远影响。这些既体现了李白对前人比兴意象的继承,也体现了他对中国古典诗歌比兴意象的拓展。

李白诗中有的意象又具多义性,即某一意象中包含着两层或多层不同的含义。如多以燕雀喻群小(如《古风》其三十九“梧桐巢燕雀”),有时也用来指明哲保身的人(如《野田黄雀行》)。凤多用来喻理想精神与贤能之臣,有时也用来喻奸邪与谄媚之徒(如《寓言三首》其二“遥裔双彩凤”)。明月是渴望建功立业的寄托物,又是隐逸高洁的代名词;白云是隐逸者的象征,又是闲适、孤独的寄托物(如《独坐敬亭山》中的“孤云独去还”)。这些都体现了李白对比兴意象的开拓。

李白和屈原、陶潜一样在诗中使用频率极高的意象群象征自己的个性特征。如果说屈原诗中的芳草美人,象征着诗人光辉峻洁的高尚品格,陶潜诗中的青松、白云、飞鸟、菊花等意象寄寓着他热爱自然的高风逸趣,那么李白诗中的大鹏、明月、黄河、长江、瀑布、险峰等意象则是诗人雄放不羁、追求自由光明和伟大理想的象征。这也体现了李白对比兴意象的创造与拓展。

通过以上的论述,可以窥见李白对中国古典诗歌比兴意象的贡献:形成了以动植物为意象的比兴象征系统,形成了以山川景物为意象的比兴象征系统,形成了以人物、事物为意象的比兴象征系统。尤为突出的贡献在于对高山大河、雨雪风霜、明月白云等自然景物的开拓。三大比兴象征系统,几乎涵盖了《诗经》、《楚辞》及汉魏六朝诸家比兴意象的传统与成果,并显示了非凡的创造性。因此,从比兴意象的继承和创造方面,李白可称为古典诗歌比兴寄托的集大成者。笔者认为,李白代表着古典诗歌比兴寄托的第三座高峰。

多种比兴手法在李白诗作中的综合运用

盛唐诗人李白,以“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笔傲凌沧州”的非凡气度和超人才华,集《诗经》、《楚辞》及陶渊明为代表的汉魏六朝诗歌比兴意象之大成,在其诗作中独辟蹊径,自出新意,极大地拓展了比兴意象的领域,显示出苍茫寥廓的新境界,形成了三大比兴象征系统,成为古典诗歌比兴意象的集大成者。不仅如此,李白对《诗经》、《楚辞》及汉魏六朝诗歌各种比兴手法运用得游刃有余,得心应手,呈现出多样性、完备性、综合性。

关于比兴手法,前人对其分类不尽相同,论述也众说不一。综合诸多学者的研究成果,大体上有三种分法:从比兴寄托的意象是否眼前实景可分为触物寄情与索物托情两种;从局部与整体的关系来看,可分为局部性的比兴寄托和整体性的比兴寄托两类;以比兴的方式、方法为标准,可分为以古比今,以仙比俗,以男女比主臣,以物比人等四种。不管是哪种分法,李白的诗歌都能“对号入座”,而且他能把多种比兴手法巧妙地综合运用,显示出非凡的创造性。

(一)触物寄情、索物托情比兴手法在李白诗作中的体现与综合运用

触物寄情

如李白《乌栖曲》中前六句,以时间的推移为线索,写吴宫自日至暮,又自暮达旦的荒淫生活。诗中的寒林栖鸦、落日衔山、秋月坠江等全是眼前变换的真实景物,但它不是单纯的写景,而是诗人见到这种种自然景物而有所触动,引起的联想:荒淫纵欲者的结局必然是寒林栖鸦、落日衔山、秋月坠江!本诗所描绘的意象是眼前真实的事物场景,作者由于外物的触动感发,而引起某种情思意念,其联想思路是由客观到主观,因而是触物寄情的典范诗作。又如《赠汪伦》后两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李太白全集》宋杨齐贤注:“白游泾县桃花潭,村人汪伦常酿美酒以待白。”因而,李白以眼前的桃花潭水之深,表达汪伦对诗人的深情厚谊。需要指出的是,沈德潜很欣赏这一句,他说:“若说汪伦之情比于潭水千尺,便是凡语。妙境只在转换间。”(《唐诗别裁》)显然,妙就妙在“不及”二字,好就好在采用比兴手法,变无形的情谊为生动的形象,空灵而有余味,自然而又情真。

索物托情

如李白《杨叛儿》末两句:“博山炉中沉香火,双烟一气凌紫霞”。“博山炉”与“沉(水)香”两个意象,并非写实,它们本出于南北朝乐府民歌《杨叛儿》:“欢作沉水香,侬作博山炉”。“欢”,是女子对情人的爱称:“侬”是女子自指。这两句以名贵的沉水香(用沉水香制成)和名贵的博山炉(一种薰炉)分别指代男女二人,又以香与炉互为依存的关系比喻情人之间无法分离的缠绵爱情。李白学古而不拘泥于古,他既继承了古辞《杨叛儿》中“沉水香”和“博山炉”这两种意象的“象下之义”,同时又通过自己的想象,虚拟了“双烟”、“一气”、“凌紫霞”三个意象。“双烟”,暗示男女欢会,“一气”暗示同心相关两情交融,“凌紫霞”又以香气袅袅,飘散天际与云霞融成一片,极写爱情之芬芳与升华。多种比兴意象的组合,既避开了六朝宫体诗庸俗肤浅的色相描写,又令人掩卷遐思。这首诗所选的意象是出于诗人李白的主观想象和虚拟,并以之寓托情思意念,其联想的思路是由主观到客观,因而是索物托情的典范作品。

李白诗中有时把触物寄情、索物托情两种比兴类型综合起来运用,颇见浑然天成的艺术功力。如《春思》。首句“燕草如碧丝”是索物(想象之物),第二句“秦桑低绿枝”是触物(眼前实景)。在这两句中,诗人把想象之景同眼前实景融合起来以兴起头,用两处春光,兴两地相思。不仅起到了一般兴句所能起的烘托感情气氛的作用,而且还把思妇对丈夫的真挚感情和他们夫妻之间心心相印的亲密感情传达了出来。兴中包含比义,正如元人萧士(本字为上下结构的字,上面一个“斌”,下面一个“贝”)说:“燕北地寒生草迟,当秦地柔桑低绿时,燕草方生,兴其夫方萌怀归之志,犹燕草之方生;妾则思君之久,犹秦桑之低绿矣。此可谓得国风不淫不诽之体矣。”

(二)局部性的比兴寄托和整体性的比兴寄托在李白诗中的体现与综合运用

局部性的比兴寄托

比兴寄托,就是比兴手法。在古典诗歌中,因为“比”中有“兴”,“兴”中有“比”,因此古人常把“比兴”合说;因为“比兴”中总是“寄托”着某种情感、思想,“寄托”也常通过“比兴”来展开、来表达,因此人们常把“比兴寄托”合说。所谓局部性的比兴寄托,就是在诗里某一句或几句中运用比兴手法。如在《行路难》中,李白不仅学习鲍照的《拟行路难》诗题,而且创造了新颖、贴切的比兴诗句:“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以“渡黄河”、“登太行”寄托实现宏伟的理想、抱负,以“冰塞川”、“雪满山”象征前进道路上的重重阻碍。这两句是《行路难》中的两句,故属于局部性的比兴寄托。

整体性的比兴寄托

整体性比兴寄托,起源于《诗经》中的“比体诗”,即通篇运用比喻的诗歌,如《硕鼠》、《鸱号鸟》等,在《楚辞》中则有屈原的《桔颂》。李白关于整体性比兴寄托的诗很多,如《长相思》。诗中反复抒写的似乎只是男女相思,但是“美人如花隔云端”就不象实际生活的写照,而有托兴意味。何况我国古典诗歌早就有以“美人”喻所追求的理想人物的传统,如《楚辞》“恐美人之迟暮”。而“长安”这个特定地点更暗示这里有一种政治的托寓。所以本诗以“长相思,在长安”开头,通篇运用比兴手法,以男女相思,抒写诗人追求政治理想不能实现的苦闷。全诗诗意深含于形象之中,隐而不露,具有含蓄蕴藉的特征。诗人用“美人如花隔云端”这个独立句把全诗分为篇幅均衡的两部分。前一部分描绘的是一个孤栖幽独者的形象。他(或她)居处非不华贵,这从“金井阑”可以窥见,但内心却感到寂寞和空虚。作者是通过环境气氛层层渲染的手法,来表现这一人物感情的。先写所闻-阶下纺织娘凄切地鸣叫,其次写肌肤所感-“微霜凄凄”,进而写卷帷所见-一轮可望而不可即的明月。面对明月,他发出了无可奈何的一声长叹。为什么呢?原来,他想念的如花美人似乎很近,近在眼前,却到底很远,远隔云端,与月儿一样,可望而不可即。后一部分写一场梦游式的追求。这颇类似于屈原《离骚》中那“求女”的一幕。在诗人浪漫的幻想中,诗中人梦魂飞扬,要去寻找他所思念的人儿。然而“天长地远”,上有幽远难极的高天,下有波澜荡漾的绿水,还有重重关山,尽管追求不已,还是没有结果,于是诗以沉重的一声长叹作结:“长相思,摧心肝!”“长相思”三个字回应篇首,而“摧心肝”则是“思欲绝”在情绪上进一步的发展。从这里可以看出全诗表面上写男女相思,实则以比兴手法表现君不能任用贤臣,贤臣政治理想无法实现的苦闷。

事实上,在整体性比兴寄托的诗中,含有比兴意象的诗句大多数都是局部性的比兴寄托。在《古风》第四十七首和第四十九首中,李白创造性地运用了屈原香草美人的比兴传统,在第四十七首中以桃花和松树分别寄托不同品格的人:桃花靠春风而华艳,但它华而不实,经不起风霜考验,衬托出松树独立挺拔、不畏严寒的品格,它们正像生活中有的人借助于他人的援引,煊赫一时,但转瞬之间,就“零落相失”,而有的人傲岸不屈,独立进取,有坚贞的操守,经得起环境的考验。在第四十九首中以南国美人遭妒远逝,寄托怀才不遇之士不为世所用,洁身自好,自得其乐。以上二诗通篇运用美人香草的比兴手法,均属于整体性的比兴寄托。从其中的某几句来看,又是局部性的比兴寄托。

(三)以古比今、以仙比俗、以男女比主臣、以物比人等比兴手法在李白诗作中的体现与综合运用

从比兴的方式、方法上来分,朱自清先生把比兴概括为四种:以古比今,以仙比俗,以男女比主臣,以物比人。(《诗言志辨》)这四种比兴手法在李白的诗中兼而有之。不仅如此,李白有时把它们用于局部性比兴寄托诗作中,有时把它们用于通篇整体性比兴寄托诗作中。

以古比今

比如李白《行路难》中的“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是征事用典、以寄托言外之意的例句:春秋时吕尚未遇文王,只得在渭水边钓鱼;商汤时伊尹梦见乘船经过日边,终于受到重用。这里用吕尚、伊尹来自比,表示诗人对个人前途的信心。这是以古比今,也是局部性的比兴寄托。通篇以古比今的成功范例有咏史诗《远别离》:诗人借传说中的故事湘妃(皇娥、女英二妃)和虞舜生离死别的悲剧反映现实,预言唐玄宗和杨贵妃生离死别之悲剧不可避免。

以仙比俗

李白的游仙诗多属于此类。如《梦游天姥吟留别》。诗从天姥山落笔,尽情渲染天姥山雄奇、狂放的山势,然后让自己的形象随着热切的幻想驰入梦境。诗中交织着神话传说,通过梦境描绘出惊心动魄的山光物色、云天烟火的图景。在千回百转之后,突然出现洞天中开、神仙下凡的境界。诗中所谓梦,是与现实社会对立的一个理想世界。当然,有梦中的自由、舒畅的快乐,也就会有梦醒后的空虚和幻灭的痛苦。诗末由梦醒后的孤独、空虚的感受,引发出人生得意须行乐的亦如梦一般的联想:“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又由对游仙快乐联想到人生之失意,增添了对丑恶现实的憎恨,因而表达了游名山、遣烦忧的情志,发出了敢与现实抗争的洪钟巨响:“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如此通篇以仙比俗的游仙诗,还有《西上莲花山》。

以男女比君臣(或朋友)以男女比君臣的比兴手法,本源于屈原的《离骚》,李白同样继承并发展了这一比兴传统,他在《妾簿命》的末尾写道:“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诗人以女子容貌的变化-昔日“芙蓉花”,今日变成了“断根草”,暗喻女子(臣)得(君)宠与失(君)宠,对以色取人之人进行了讽刺,对“以色事人”而暂时得宠之女,也是一个警告。这是以男女比君臣,也是局部性比兴寄托的诗作。通篇以男女比君臣的例子有艳情诗《长相思》。

以物比人

如李白的《白云歌送刘十六归山》。这是一首送别诗,但诗人不着意写别情,而是别开生面地歌咏白云,使这首诗变成了实质上的咏物诗。诗中紧紧抓住白云这一形象抒发感情,可谓通篇运用比兴手法以物比人的典范作品。白云向来是和隐者联系在一起的。南朝时,陶弘景隐于句曲山,齐高帝萧道成有诏问他“山中何所有?”他写诗答曰:“山上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从此白云便与隐者结下了不解之缘。白云自由不羁,高举脱俗,洁白无暇,是隐者品格的最好象征。为了充分利用白云的形象和作用,这首送别诗不再从别的方面申叙离情,只择取刘十六自秦归隐于楚的行程下笔。从首句“楚山秦山皆白云”起,这朵白云便与他形影不离,随他渡湘水,入楚山,直到末句“白云堪卧君早归”,祝愿他高卧白云为止。读完全诗,我们似乎只看到一朵白云的飘浮,而隐者的高洁,隐逸行动的高尚,尽在不言中。这首诗不直写隐者,也不咏物式地实描白云,只把它当作隐逸的象征。因此,是隐者,亦是白云;是白云,亦是隐者,真是以物比人的成功范例。

以上我们举例分析了古典诗歌中四种比兴手法在李白诗作中的体现。事实上,作为诗仙的李白,比兴手法在他的笔下常不是孤立使用的,而是综合运用的。如《清平调》之二。起句“一枝红艳露凝香”,不但写花色,而且写花香,不但写天然的美,而且写含蓄的美。这是以物(花)比人(杨贵妃)。“云雨巫山枉断肠”,化用楚襄王的典故,指出楚王为神女而断肠,而梦中的神女那里比得上眼前的花容人面!

后两名“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化用历史故事:汉成帝的皇后赵飞燕,可算是绝代美人了,可是赵飞燕还得倚仗新妆,那里比得上花容月貌般的杨贵妃,不涂脂粉,便是天然绝色。以上三句是以古比今。通篇又是以物(花)比人(杨贵妃)。

李白以多方面的艺术成就,成为我国诗坛上的杰出诗人,被称为“谪仙人”、唐代“三绝”中的“诗绝”。在比兴手法方面,他的诗不仅具有完备、多样化的比兴类型,而且能够把多种比兴手法巧妙地综合起来加以运用。笔者认为李白是中国古典诗歌比兴手法的集大成者。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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